高雪梅
觀眾選擇將時間交給博物館,博物館就要對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想到什么、收獲什么負責
有國外的博物館學者在參觀了中國的博物館后,將某些博物館形容為“脾氣粗暴的老教師”,“仿佛在說:這是我高貴的收藏,特許你看一看。”
目前,國內(nèi)許多博物館內(nèi)容過于專業(yè)化、設計習慣于殿堂化、服務設施不夠完善、缺乏沉浸式的互動體驗,仍以觀看展覽形式為主,影響了參觀者的參與熱情。這也引發(fā)了一個思考:該如何調(diào)動公眾的感官、情感和思考,實現(xiàn)博物館的體驗升級?
在首都博物館新聞發(fā)言人楊丹丹看來,解決這個問題,就是要“在觀眾走進博物館的那一刻,讓博物館親近觀眾,撬動起觀眾的興趣。”
西藏牦牛博物館館長吳雨初認為,觀眾選擇將時間交給博物館,博物館就要對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想到什么、收獲什么負責,“盡可能讓觀眾乘興而來、滿載而歸。這是一座博物館永遠的命題。”
有尊嚴地參觀
楊丹丹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了首都博物館始終堅持的一個理念:讓觀眾“有尊嚴地參觀”。這就要求博物館通過一些特殊手段來增加親切感,并實現(xiàn)觀眾和博物館的有效互動。
楊丹丹介紹說,首都博物館開館10年來,總流量從最初一年60萬人增加到2016年的170萬人。值得注意的是,目前80%的觀眾是通過預約來博物館的,“這一部分人成為可控觀眾,一旦博物館或展覽有重要消息,就可以通過電話或郵箱通知到個人,這就是預約制度的好處。”
在博物館的布置上,首都博物館也下了大功夫。“出于安全和便捷的考慮,我們通常將特展和臨展安排在地上一層和地下一層,方便觀眾進出,常規(guī)展覽則安排在樓上。”在每一個展區(qū)內(nèi)部,盡量讓觀眾不走回頭路,避免對流引發(fā)擁擠。
舉辦特展時,博物館人流量大,長時間排隊和展區(qū)內(nèi)擁擠都是影響觀眾觀展體驗的重要因素。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首都博物館采用了分時段參觀的辦法以分散人流,并在館內(nèi)外配備大量工作人員、志愿者,對觀眾進行疏導并與觀眾溝通。
楊丹丹還告訴本刊記者,如果臨近的展區(qū)沒有重要展覽,就會被打造成互動空間和休息空間,所有展覽的展線上也都安排了互動和休息的地方,例如安排多媒體及互動體驗區(qū),“最大效率地利用空間,抓住一切機會滿足觀眾的興趣點。”
另外,首都博物館還配備了母嬰室和休息區(qū),為殘疾人提供定點服務和免費輪椅租借,還準備了雨傘和雨衣以防天氣變化。
深入之后,如何淺出
對參觀博物館的觀眾來說,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看不懂”。在吳雨初看來,博物館的服務,不僅體現(xiàn)在茶水、雨傘、輪椅、嬰兒車等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內(nèi)容服務,“讓展覽真正入眼入腦入心,這是觀眾來一趟博物館的最大收獲。”
楊丹丹也表達了相似看法,“深入沒問題,如何淺出是博物館要解決的重要課題。”
楊丹丹介紹說,首都博物館所有展覽都有五個以上的相關講座,例如“美·好·中華——近二十年考古成果展”和“王后 母親 女將——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fā)掘四十周年特展”都配合展覽內(nèi)容,推出了面向各年齡層公眾的互動活動和講座,并發(fā)布在首都博物館的官方微博、官方微信上。除此之外,博物館還走進社區(qū),為社區(qū)舉辦小型藝術講座。
首都博物館有專門的策展團隊,除了編寫藏品的基本信息外,更重要的是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增加趣味性的故事情節(jié)。“再配合線上的導覽和講解,通過多種渠道,將核心藏品、主題思想和重要觀點傳遞給觀眾。”
吳雨初告訴本刊記者,西藏耗牛博物館針對不同人群定制了不同風格的講解。“例如對小朋友的解說力求簡明有趣;對軍隊觀眾則安排退伍老兵講解員;對知識較豐富的觀眾群,安排的是專業(yè)程度較高的解說員;對于來自基層或宗教界的觀眾,都安排用其本民族語言講解。”
上海龍美術館館長王薇也向本刊記者介紹,他們的文化藝術教育與傳播基地,根據(jù)老年、青年和兒童等不同人群,分別定制了專門的基于藝術的社會活動。“龍美術館設立了教育活動部門,定期舉辦和館內(nèi)展覽相關的藝術活動,以提高普通民眾的藝術鑒賞能力,并使其建立初步的藝術思維模式。”
針對特別展覽的需要,龍美術館特邀海內(nèi)外相關領域?qū)<覍W者舉辦相應研討會,向來訪者及一般大眾開放,促進展覽本身學術價值的延伸。龍講堂是龍美術館于2015年推出的新型教育品牌,采取20人以內(nèi)的小班授課模式,創(chuàng)造有別于公開講座的、更為私密的空間,促進師生間的深入交流。兒童藝術工作坊則是一個將展覽參觀和藝術創(chuàng)作相結合的兒童綜合材料美術課堂。
王薇的想法是,“通過藝術講座、對談和論壇等形式,進一步提升美術館的教育功能。在提高普通民眾的藝術鑒賞能力的同時,為所有觀展者提供最棒的觀展體驗。”
“我認為一個好的展覽要滿足三點:看得懂;看得下去,有意思;留下記憶,留下印象。”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主任陸建松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與展覽互動
在博物館的互動體驗上,國外的博物館已經(jīng)形成了成熟的體系,在展覽以外,提供了各種各樣的公共服務和社區(qū)服務。
例如始建于1896年的庫珀·休伊特史密森設計博物館,其理念是改變以往博物館僅僅停留在“觀看”的層面,重新審視參觀者與展品之間的互動過程,讓展品“活”起來。
史密森設計博物館為所有參觀者提供了數(shù)字筆,通過掃描展品的特定圖標,數(shù)字筆可以記錄下參觀者喜歡的展品,并將這些信息上傳至“個人參觀網(wǎng)上賬戶”。另外,參觀者還可以用數(shù)字筆在博物館內(nèi)的高清觸摸屏互動桌上進行設計和創(chuàng)作。當參觀者完成自己的設計后,還可以觀看其他參觀者的同類設計作品,評選出自己最喜愛的一幅作品。
芝加哥科學與工業(yè)博物館針對6~12歲的兒童,推出了在博物館里過夜的活動項目“Snoozeum”(博物館之夜)。從第一天下午五點半到第二天上午八點半,孩子們可以在博物館內(nèi)探索展品,參與尋寶游戲,自己制作科學玩具,與波音727飛機相伴入眠等。紐約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古根海姆博物館、匹茲堡的卡耐基科學中心、華盛頓的國際間諜博物館等都有此類“博物館奇妙夜”活動。
楊丹丹告訴本刊記者,中國的博物館并非沒有公共服務意識。從2015年開始,首都博物館專門針對中小學生量身打造了“讀城——追尋歷史上的北京城池”展。與以往的傳統(tǒng)展覽不同,本次展覽運用了紙藝展陳、視頻短片、幻影成像、體驗活動等多種展示和互動手段,幾乎將北京城池的所有信息“收入”館中。值得一提的是,布展時,展覽主視線均下降了100毫米,更便于學生參觀和體驗。
再如,“紀念殷墟婦好墓考古發(fā)掘四十周年特展”在展覽期間正好遇上母親節(jié),首都博物館就在當天舉辦了“媽媽,我的女神”——“秀”原創(chuàng)手工作品活動,很好地貼合了展覽內(nèi)容和主題。
但是,受博物館空間、人員和運作過程的限制,常常無法滿足觀眾的所有需求。“中國的特別之處就是人多,但是現(xiàn)在服務人員和服務空間都不夠,就形成了大人流和小團隊之間的沖突。”楊丹丹說。
目前,首都博物館有20位專業(yè)講解員以及將近兩百名志愿者隨時提供幫助,但在應對最高超過15000人的日流量時,還是有些吃力。
因此,楊丹丹認為培養(yǎng)博物館文化氛圍非常重要。“互動實際上是互相配合的過程,從博物館的角度要為觀眾提供更好的體驗,從公眾角度也要提升意識,相互理解,相互促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