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周總理訪大寨

劉芝田

1967年4月9日，我作為山西日報記者在昔陽縣采訪時，有幸跟隨周恩來總理訪問了大寨。我跟在總理身邊僅僅4個小時，但他老人家那艱苦樸素、謙虛謹慎、平易近人、關心群眾的音容笑貌，時刻在我心中閃爍。這是我從事新聞工作20多年中最難忘的一次采訪活動。

1967年4月9日凌晨，一陣汽車馬達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急忙起床下樓去打聽，才知道是昔陽縣的領導剛從陽泉市武裝部開會回來，說中央首長今天要到大寨訪問。哪一位首長來，沒有告訴我。

早飯后，我叫上省電臺記者喬崇素同志急速收拾行裝乘車趕到留莊。這時，山西省革命委員會負責人劉貫一、蘭敏和昔陽縣革命委員會主任陳永貴同志也到了留莊。只見留莊村北的松溪河邊停著一輛軍用吉普車，車上的無線電臺已經架好。河灘的開闊地上用紅布鋪了一個10多米長的T字，周圍是由解放軍戰士組成的一個很大的橢圓形警戒圈。圈外站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歡迎的群眾。這時，我們才被告知是周恩來總理要來，心中非常激動！

9時許，一架飛機在留莊上空盤旋，蘭敏同志拿起話筒和空中簡短對話后，飛機向東飛去。9時半，一架直升飛機從東面飛來，正好降落在那個紅色的T字上。飛機上走下一位身著藏藍色中山裝的工作人員，他對陳永貴同志說：“總理講了，今天不要停產，不要驚動群眾?！标愑蕾F回答說：“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其實，這時大寨的男女老少早已換上新衣裳在村里等著了。

10時整，又有7架直升飛機從東面飛來，依次降落在松溪河畔。飛機螺旋槳刮起的沙土還沒有完全落定，周恩來總理就從第一架飛機上走了下來，他神采奕奕、滿面紅光，身穿一身淺灰色中山裝，左胸前還戴著一枚鑲有毛主席頭像的“為人民服務”長方形紀念章，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這時，劉貫一、蘭敏、陳永貴過去迎接，我忙打開照相機準備拍照，被總理看見，他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我回答：“山西日報的。”總理緊接著說：“今天和越南同志來大寨是秘密訪問，不搞報道，不準照相?！蔽耶敿词掌鹫障鄼C，緊跟在總理身邊往前走。接著，越南民主共和國總理范文同、國防部長武元甲、駐中國大使吳明鸞等20余名越南外賓，在外交部副部長韓念龍的陪同下，從其他飛機上陸續下來。

這時，有一架飛機在空中繞了一大圈才降落下來，從這架飛機上走下來的是陳毅副總理，他身著一件褪了色的舊軍裝走在隊伍中，顯得有些“特殊”。

大家從河灘走到公路邊換乘汽車時，周總理拒不乘坐專門為他安排的小轎車，堅持要坐大轎車。他說：“這么多群眾都來歡迎，坐在小車里大家看不見?！弊詈?，總理硬是坐在大轎車上司機旁邊助手的座位上?？偫砀吲d地說：“這多好啊！群眾都能看見我，我也能看見大家?！睆牧羟f到大寨的路上，車開得很慢，沿途群眾不停地向總理歡呼鼓掌，周總理也頻頻向歡迎的群眾招手致意。

到達大寨后，陳毅副總理獨自一人從休息室出來，和工作人員、大寨村民熱情地交談，他那風趣的談話，博得大家一陣又一陣熱烈掌聲。最后，他還向周圍的群眾深深地三鞠躬，方才離去。成了這次大寨之行最精彩的一個插曲。

在大寨招待所稍事休息后，由劉貫一、蘭敏、陳永貴和昔陽縣幾位領導陪同，總理一行徒步上虎頭山參觀。一路上，大家談笑風生，氣氛非常活躍。路經一個又窄又陡的土坡時，有人要攙總理上坡，總理說，我要用大寨精神參觀大寨，自己走。于是大家讓開路，總理一口氣跑上了坡?？偫磉@種革命精神和健康的身體，同志們都贊嘆不已。

上了虎頭山，周總理、陳毅副總理陪同越南客人進行了參觀，并和正在山上修建軍民友誼渠的解放軍六十九軍的指戰員們進行了親切交談。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還詳細詢問了軍民友誼渠的水源、設計、效益等問題，并一再叮嚀，修水渠要照顧到鄰村的利益。范文同、武元甲都用中國話和解放軍戰士對話，特別是武元甲用非常流利的漢語講述中越兩國戰士在抗美戰爭中取得的勝利時，博得了大家的陣陣掌聲。這時，總理又親自領唱，揮手打拍和大家一起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

下山后已到中午，村民們正在吃午飯。周總理和陳毅副總理又在新建的窯洞前停下，然后挨門挨戶到村民家里看望大家。周總理抱抱這家的孩子，看看那家的老人，一邊問寒問暖，一邊吃著大寨村民隨手遞給他的玉米面餅和窩窩頭。最后，總理還把自己吃剩下的半個窩窩頭用手帕包起來，裝在衣服口袋里，準備拿回去給家里人吃。

最后，在大寨食堂簡陋的飯廳里招待外賓。先是陳永貴同志簡要地介紹了大寨的情況，周總理和范文同總理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然后大家吃飯。飯菜比較簡單，主食是當地老百姓常吃的“抿圪斗”。飯后已是下午兩點，我們又從大寨乘車去留莊送行。周總理、陳毅副總理和送行的人們一一握手告別，健步走上了飛機。飛機起飛了，總理還在窗口頻頻向大家招手……

周總理此次訪問大寨，所有報紙、電臺都未報道。十天以后，4月20日，人民日報在一版頭條發表了新華社4月19日的一條文字新聞，通欄大標題是：毛主席、林副主席會見越南駐華大使吳明鸞。后來才知道，這是范文同、武元甲此次秘密訪華離京前的一次會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