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史自強
五十五載寒來暑往,河北塞罕壩林場幾代務林人,在極度惡劣的自然條件和工作生活環境下,營造出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一片人工林。112萬畝林海,如果按一米的株距排開,可以繞地球赤道12圈。塞罕壩從黃沙漫漫、林木稀疏,變得綠樹成蔭、山清水秀。
五十五載斗轉星移,塞罕壩人一棵接一棵地把林木立在貧瘠的土壤之中,牢牢地釘在大地之上。他們植綠荒原、久久為功,以艱苦奮斗的優良作風、科學求實的嚴謹態度、持之以恒的釘釘子精神,書寫了這段綠色傳奇。曾經一度“高、遠、冷”的塞罕壩,如今變成了“綠、美、香”的“華北綠寶石”。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當初吃的苦都化為了今天的甜
1962年,原林業部從全國24所大中專院校調配了127名畢業生,和河北承德當地242名干部、工人一起,組建塞罕壩機械林場,向荒原沙地進軍。9月,從承德圍場縣城到塞罕壩的路上,18歲的尹桂芝坐在一輛解放牌大貨車里,心中非常興奮。
下車的那一瞬間,尹桂芝一行人卻徹底“傻了眼”:沒有宿舍,到處是半人高的野草,孤零零一座小破屋,連張床也沒有。
9月的塞罕壩已經進入冬季,溫度開始急速下降。
尹桂芝和幾名女工抱來干草,在小破屋里搭了個窩,又趕緊糊上窗戶。不少人只能住進羊圈、馬棚,有的人則用石頭、秸稈架起了草房、窩棚。
外面刮風下雪,屋里常常出現一層冰。氣溫直逼零下40攝氏度,燒著火爐子也絲毫沒有暖和的感覺。
在育苗圃,盡管寒風襲人,手凍腫了、裂了口子,尹桂芝和同事們仍在泥潭里堅持工作。她們一坐就是一天,每人每天得選上萬棵苗子。
“收工的時候,腿都不聽使喚了,站不起來,腰也直不起來。整個人就像僵住了一樣,好半天才能動。但大家的心里就是憋著一股子勁兒:一定要把苗子育好,把林子造好!”尹桂芝說。
缺少糧食,大伙兒只能吃非常粗糙的全麩黑莜面。蔬菜緊缺,天氣好的時候,大伙兒就挖點野菜吃。鹽水泡黃豆已是塞罕壩難得的美味。
這里醫療衛生設施嚴重匱乏。由于下壩一趟時間長、成本高,早期的創業者們身體不適,通常都會“扛著”,實在扛不住了,才會坐車下壩,去近100公里外的縣城就醫。在艱苦的工作和生活條件下,不少人都患上了心腦血管病、關節炎、風濕。
如今,荒原變綠了,風沙變小了,生活改善了。撫今追昔,塞罕壩人由衷欣慰:當初吃的苦,都化為了今天的甜。
科學求實,愈挫愈勇,全力以赴恢復美好綠水青山
因缺乏在高寒、高海拔地區造林的經驗,1962年春天,林場創業者們栽下1000畝樹苗,到了秋天,成活率還不足5%。
1963年春天又造林1240畝,可成活率仍不足8%。
兩次失敗如同兩盆冰水,潑在創業者的頭上。
關鍵時刻,四位場領導王尚海、劉文仕、王福明、張啟恩,把家從北京、承德等地搬到了塞罕壩,破釜沉舟,安定人心。
從失敗中吸取教訓,他們很快發現了原因:外地苗木在調運途中容易失水、傷熱捂苗,無法適應塞罕壩風大天干、異常寒冷的氣候。
那就從零開始,自己育苗。經過艱苦探索,他們改進了傳統的遮陰育苗法,在高原地區首次取得了全光育苗的成功,并摸索出培育“大胡子、矮胖子(根系發達、苗木敦實)”優質壯苗的技術要領,大大增加了育苗數量和產成苗數量,終于解決了大規模造林的苗木供應問題。
在植苗方面,塞罕壩人通過不斷研究實踐,攻克了大量技術難題,改進了蘇聯造林機械和植苗鍬,創新了植苗方法。
1964年春季,老書記王尚海帶領職工在一個三面環山、名為馬蹄坑的地方,開展了“馬蹄坑造林大會戰”。歷時30多天,造林516畝,成活率達到90%以上。
這一役,創造了高寒地區栽植落葉松的成功先例,也開創了國內使用機械成功栽植針葉樹的先河。正是從那時起,塞罕壩開啟了大面積造林的時代。到1976年,累計造林69萬畝。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從1962年到1982年的20年中,塞罕壩人在沙地荒原上造林96萬畝,其中機械造林10.5萬畝,人工造林85.5萬畝,保存率達七成,創下當時全國同類地區保存率之最。
自2011年開始,塞罕壩林場在土壤貧瘠的石質山地和荒丘沙地上實施攻堅造林。整地、客土回填、容器苗造林、澆水、覆土防風、覆膜保水、架設圍欄……截至目前,已完成攻堅造林7萬余畝。
忠于使命,接續傳承,“華北綠寶石”越來越光彩奪目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綠色,始終是塞罕壩人永恒不變的追求。
造林的接力棒,從老一輩人的手里,穩穩傳遞到了新一代務林人的手上。
1984年,河北林業專科學校畢業生、19歲的劉海瑩來到塞罕壩,成為基層林場的第二代技術員。他是河北秦皇島人,最初感到有些難以適應。在艱苦的環境中,“老壩上”的榜樣力量和手把手傳幫帶,使得他堅持下來。
不久,劉海瑩發現:苗圃地里的云杉苗木的莖干,莫名其妙地變白了。“這些苗子八成是死了吧。”有人認為。然而,劉海瑩經過分析后,判斷苗子白化只是一種“生理干旱”的表現,并非真的生病枯死。經過及時補充水分,苗子果然活了過來。
塞罕壩天寒、干燥,極端的氣溫和環境,總在為植樹造林設置一道又一道的障礙。此后,劉海瑩和同事們一起,解決了沙地栽植樟子松等難題。
現在,劉海瑩已經是塞罕壩林場的黨委書記、場長。
2005年,80后小伙子于士濤來到了塞罕壩。面對女友要分手的“威脅”,于士濤鐵了鐵心,義無反顧地留在了這個偏僻艱苦的地方,擔任技術員,成為“林三代”。
“不為別的,我是學林的,一定要來有林子的地方。我們應該給子孫后代留下點什么,綠色的森林、清新的空氣,是我們留給他們的最珍貴禮物。”于士濤說。
在這個有林子、但沒有商場和網吧的地方,于士濤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是孤獨。不過,他很快融入了塞罕壩,喜歡上了塞罕壩。
曾經堅決反對于士濤到壩上工作的女友付立華,2006年來到塞罕壩,這片浩瀚林海的“綠”和塞罕壩人的“拼”,使她深受觸動。
2011年,中國林科院研究生畢業的付立華,放棄了在大城市生活的機會,來到塞罕壩,與于士濤一起奮斗。
現在,于士濤成長為千層板林場的場長,付立華在塞罕壩林場科研所成為挑大梁的骨干。他們可愛的孩子已經六歲了。
幾代務林人的接力和傳承,讓綠色在塞罕壩生根蔓延,讓荒漠再次成為美麗綠洲。
(摘自《人民日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