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化雙邊壟斷市場中的交叉所有權、社會福利與政府規制

陳俊龍 楊 然 李良哲

(1.東北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遼寧 沈陽 110819； 2.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 經濟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財貿研究2017.8

垂直化雙邊壟斷市場中的交叉所有權、社會福利與政府規制

陳俊龍1，2楊 然2李良哲2

(1.東北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遼寧 沈陽 110819； 2.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 經濟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4)

交叉所有權作為現代市場經濟中的常見現象，其對社會福利的影響是政府制定規制政策的重要依據，對于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企業兼并重組及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通過構建垂直化雙邊壟斷市場模型，分析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完全的、部分的或不實施交叉所有權都可能符合社會福利最大化的要求，選擇何種交叉所有權安排取決于產品差異化與企業決策機制。產品差異化與社會福利之間的關系存在無關聯、“倒U型”和單調遞增等三種情況，究竟出現哪一種情況取決于交叉所有權水平與企業決策機制。交叉所有權行為通過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產生間接影響。基于此，政府對企業交叉所有權行為的規制要充分考慮企業決策機制、產品差異化等因素，因地制宜，不可盲目實行嚴厲的規制政策。

垂直化市場；雙邊壟斷；交叉所有權；社會福利；產品差異化

一、引言

隨著市場競爭行為的不斷演變，交叉所有權已成為常見的市場競爭手段，并廣泛地存在于汽車等諸多行業中。所謂交叉所有權(cross ownership)，既非兩家企業互相持股的交叉持股行為(cross shareholding)，亦非行業覆蓋廣泛的股權投資(equity investment)，而是指在一個由多市場主體構成的相同或相似市場中，一家企業對競爭企業的股權進行持有，但自身股份不被對方持有的行為。企業的交叉所有權行為可產生多種效應。對企業而言：交叉所有權行為有助于分散經營風險，增加新的利潤增長點；通過持有股權影響對方企業決策，使其更符合自身利益；加強信息溝通，減少惡性競爭造成的無謂損失；增強對整個行業的控制力，謀取更高的壟斷利潤。對整個市場而言：交叉所有權行為一方面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及惡性競爭帶來的效率損失；另一方面可能產生兩家企業之間的共謀，影響市場的公平競爭，進而減少市場績效。目前，人們關于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影響的認識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交叉所有權行為會增進壟斷勢力，危害社會福利，應當采取嚴厲的反壟斷規制，例如西方國家政府對大型媒體集團交叉所有權行為的控制(多伊爾，2005)。另一種觀點認為：交叉所有權行為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果，只要保證有效競爭，無須進行規制；相反，過多的政府規制會導致政府失靈。基于這一理念，很多國家的政府開始放松對某些行業過于嚴厲的規制，以此來增強市場競爭活力。本文認為：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取決于競爭類型、產品差異化、企業決策機制等多種因素，因而不應采取單一僵化的規制政策；政府的規制行為要基于社會福利最大化目標，如果交叉所有權行為能夠提升社會福利，則政府無須干預。

具體到中國經濟，目前中國正處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關鍵階段，很多行業面臨著企業資源重組，交叉所有權行為將更為普遍，且很多分布于垂直化雙邊市場中。這些行業既包括電力、石油、鐵礦石、零售業等傳統行業，也包括搜索服務引擎等新型互聯網行業。一般來說，雙邊市場中的反壟斷面臨市場界定等規制難點，加之這些行業存在對社會福利具有雙重作用的交叉所有權行為，因此政府規制的難度更大。此外，自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以來，很多具有雙邊市場性質的行業開始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電力、鋼鐵、石油等行業中的國有企業正在穩步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通過交叉所有權來引入非國有資本，一方面有助于實現行業內國有與非國有資本融合，另一方面則會對行業競爭產生重要影響，在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同時是否會造成有損于社會福利的壟斷也是政府規制面臨的問題。可見，雙邊市場、交叉所有權共存于中國經濟體制改革之中，增加了政府規制的難度。

基于此，本文試圖構建一個垂直化雙邊壟斷模型，研究產品差異化條件下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揭示其內在作用機理，并結合中國經濟現實，為政府制定科學合理的產業規制政策提供理論依據和政策啟示。

二、文獻綜述

關于交叉所有權的探討，目前以國外研究為主，國內相關文獻很少，主要有于左等(2010)與陳俊龍(2015)。大量研究證據表明，交叉所有權在一些領域內廣泛存在，尤其容易出現在具有特定投資關系的企業之間，例如汽車行業(Alley，1997；Barcena-Ruiz et al.，2007)。關于交叉所有權的作用，一些學者認為企業通過交叉所有權行為，雖然并不一定獲取競爭對手的決策權，但可以為企業帶來諸多益處,主要包括：緩解信息不對稱，避免管理偏差帶來的問題，促進集團企業間的合作和相互監督(Berglof et al.，1994)；抑制惡意收購，維持企業生存(Osano，2011)；增加利潤，獲取競爭對手專用知識，實現協同效應及多樣化投資(Macho-Stadler et al.，1991；Reynolds et al.，1986；Jain et al.，2012)；促進制造商和供應商之間的合作以提高生產效率(Aoki，1988)。

一些學者聚焦壟斷市場中的交叉所有權行為，分析其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縱觀現有文獻，相關的理論研究與實證分析均較為豐富，其中寡頭壟斷模型被廣泛采用。傳統觀點認為，交叉所有權意味著“更多共謀”，可能會造成社會福利的減少，因此有必要加強反壟斷(Gilo et al. ，2006)。持不同觀點的學者認為，交叉所有權未必會導致社會福利的損失(Fanti，2016)。在垂直化產業的相關研究中，雙邊寡占(bilateral oligopoly)模型是學者們普遍采用的工具，多以雙邊契約為假設條件(Ziss，1995；Lommerud et al.，2005；Symeonidis，2010)。在垂直化產業鏈中，由于資產專用性、產品差異等因素，下游企業生產所需的一些專用性很強的原材料無法從市場中有效獲取，而上游企業一旦投資就無法有效地轉作他用，這就形成了上下游企業間的雙邊壟斷關系(Horn et al.，1998；Milliou et al.，2007)。基于此，Fanti(2016)以產品差異化、垂直市場和雙邊合同為假設前提，利用伯川德模型研究了垂直市場中下游企業部分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結論表明：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影響主要取決于下游企業的競爭類型。當最終產品市場是伯川德競爭時，在產品不存在過度差異化的情況下，交叉所有權水平越高，社會福利越高。原因在于，盡管交叉所有權行為不利于市場競爭，但垂直市場“雙邊合同”的特征會起到降低投入價格的作用。低水平的產品差異會增強這種降低投入價格的作用，當這種作用大于反市場競爭的負面效果時，交叉所有權程度的增強會增進社會福利。

但是，Fanti(2016)在模型設計時假設被持股一方股東掌握著企業決策權，實施交叉所有權的一方無法干預企業決策。這一假設未能很好地貼近現實，事實上，很多企業實施交叉所有權的目的之一在于影響甚至是控制競爭對手決策。而且，該研究沒有考慮到古諾競爭的情況。由于伯川德悖論，學者們在研究企業的競爭行為時，更多地采用圍繞產量進行競爭的古諾模型。另外，該研究雖然考慮了產品差異化因素，但沒有揭示其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基于此，本文試圖彌補現有文獻的不足：一方面對實施交叉所有權條件下的企業效用函數進行拓展；另一方面，基于古諾競爭模型，引入產品差異化因素，考察存在產品差異化條件下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以及在不同交叉所有權水平下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并揭示其內在作用機理。

三、模型構建

根據研究目標，本文構建一個垂直化雙邊壟斷模型，假設如下：

第一，存在一個由兩個下游企業(企業1與企業2)和兩個上游企業(企業A與企業B)組成的垂直化市場。下游產業由企業1和企業2壟斷，上游產業由企業A與企業B壟斷，且不存在外部企業的進入。上下游企業之間是雙邊壟斷關系，簽訂的是雙邊契約。上游企業為下游企業提供原材料，下游企業利用上游企業提供的產品生產最終產品并銷售給消費者。企業A僅向企業1提供原材料，企業1僅從企業A獲取原材料。為了簡化分析，假設1單位的原材料有1單位的產出，即上下游企業的產量相同。企業2與企業B之間具有同樣的雙邊關系。

第二，兩個下游企業圍繞產量進行古諾競爭。中國雙邊市場中的企業產品性質存在差異，因此假設存在產品差異化。下游企業面臨的市場需求函數為pi=a-qi-γqj， i=1或2, j=1或2， i≠j；γ反映了兩家企業產品的差異程度，0≤γ≤1，其值越大意味著差異度越低。當γ=0時，兩種產品具有完全差異；當γ=1時，意味著兩種產品完全相同。兩家企業生產具有規模經濟不變的性質，c1、c2分別為企業1與企業2的邊際成本，為常數。U1、U2分別為企業1與企業2的效用函數，追逐利潤最大化，即U1=π1=q1(a-q1-γq2)-c1q1， U2=π2=q2(a-q2-γq1)-c2q2。

第四，企業1對企業2實施交叉所有權，持有對方δ的股份，0≤δ≤1，根據這些股權分享相應的企業利潤，企業1的效用函數U1=π1+δπ2。企業2在被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時，存在兩種情況：一是根據股權比例來分享企業決策權，此時U2=(1-δ)π2+δ(π1+δπ2)。二是根據控股權來決定企業決策權，此時如果0≤δ≤1/2，則控股權由企業2原股東掌握，U2=(1-δ)π2；如果1/2≤δ≤1，則由企業1股東控股，U2=δ(π1+δπ2) 。

在以上假設條件下，構建一個兩階段的動態序貫博弈：

第一階段，由兩家上游企業根據效用最大化分別獨立確定供給的原材料價格，即確定c1與c2。

第二階段，下游企業圍繞產量進行古諾競爭，確定最終的產量q1與q2。

四、模型分析

(一)根據股權比例分享企業決策權下的模型分析

我們先考慮企業決策權由不同股東按照其掌握的股權比例進行分享的情況。這種決策機制充分保障了不同股東權益，即使是小股東也可以影響企業決策，往往以健全的公司治理結構為前提。在這種情況下，企業2的控制權由原企業2股東與企業1股東共同掌握。

我們采取逆向歸納法進行分析。首先，看第二階段的博弈分析，兩家企業圍繞產量進行古諾競爭，以效用最大化為目標。兩家企業的效用函數分別為U1=π1+δπ2及U2=(1-δ)π2+δ(π1+δπ2)。雙方實現效用最大化需要滿足以下條件：

(1)

(2)

由式(1)、(2)可得，雙方的均衡產量為：

(3)

(4)

(5)

(6)

將式(5)、(6)帶入式(3)、(4)可以得到：

(7)

(8)

式(7)、(8)為企業1和2的均衡產量，其大小由常數a、b和變量δ、γ決定，進一步地可以得到社會福利函數SW(δ,γ)。為了分析交叉所有權及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影響，需要考察q*1與q*2的正負情況。a、b為常數，不會對產量正負情況造成影響。運用MATLAB R2016a軟件，假設a-b=1，均衡產量與變量δ、γ之間的關系見圖1、圖2。

圖1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企業1的產量

圖2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企業2的產量

圖3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的社會福利

由圖1、圖2可見，q*1與q*2皆大于0。因此，可以進一步探索δ、γ對社會福利SW(δ,γ)的影響。為了排除常數項a、b干擾δ、γ對SW(δ,γ)的影響，假設b=0，此時SW=a(q1+q2)-CS，a不會對δ、γ與SW(δ,γ)之間的相關性產生影響，進一步假設a=1，可以得到SW(δ,γ)與δ、γ的關系，見圖3。

進一步地，我們分別分析δ、γ對SW(δ、γ)的影響。第一步，分析δ對SW(δ、γ)的影響。SW(δ、γ)由消費者剩余(CS)和生產者剩余(PS)構成，需分別考察δ對消費者剩余和生產者剩余的影響，并進一步揭示其對SW(δ、γ)的影響。

首先，分別考察δ對CS、PS的影響(圖4、圖5)。可見：當γ值很低，如γ=0時，δ與CS正相關，除此之外，只要達到一個很低的數值，如0.1，則會轉為負相關；當γ未達到一個特別高的數值如0.96時，δ與PS負相關，當γ值非常高，接近1時，如0.98，開始由遞減變遞增。

圖4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交叉所有權和消費者剩余的關系

圖5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交叉所有權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其次，在圖3基礎上，分析不同γ值下的截面，從整體上考察δ對SW(δ,γ)的影響(圖6、圖7)。 可以發現：當γ=1，即產品完全無差異時，γ與SW(δ)正相關，即企業1持有企業2的股權比例越高越好，完全的交叉所有權是最優的；存在一個η值，當0.96<η≤γ<1時，SW(δ)為開口向下的曲線，存在δ∈(0,1)，使得社會福利最大化，此時部分交叉所有權是最優的；當η>γ時，SW(δ)曲線呈現單調遞減的趨勢，不實施交叉所有權行為對整體社會福利而言是最優選擇。可見，實施何種交叉所有權行為受產品差異化的影響。

圖6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γ∈[0,0.9)時的交叉所有權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圖7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γ∈[0.9,1]時的交叉所有權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命題1：當企業決策權由各股東根據股權比例分享時，交叉所有權安排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受產品差異化的制約。如果產品完全同質，那么完全的交叉所有權安排有助于增進社會福利；如果產品差異化程度很低，那么部分交叉所有權安排是最優的；如果產品差異化程度高于一定水平，則不應該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

第二步，考察γ對SW(δ,γ)的影響，即考察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間接影響。在不同交叉所有權水平下，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間接影響不同，因此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會產生間接影響。我們分析在不同δ值條件下，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影響。

首先，分別考察產品差異化γ對CS、PS的影響(圖8、圖9)。可見：γ與CS正相關；隨著δ值的不斷增加，PS(γ)隨著γ的增加由遞減變為U型，再變為遞減。

圖8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產品差異化和消費者剩余的關系

圖9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產品差異化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圖10 企業決策權由股東分享條件下的產品差異化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其次，從整體上考察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圖10)。可見：當δ=0，即不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時，SW(γ)與γ值為負相關關系，即產品差異化程度越大，社會福利越高；隨著δ值的不斷增加，SW(γ)很快會變為先下降后上升的曲線，先隨著γ值的增加而減少，當到達某一臨界點時，會隨著γ值的增加而增加。

命題2：當企業決策權由各股東根據股權比例分享時，在不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或實施很低水平的交叉所有權安排時，產品差異化程度越小，社會福利越低；當產品差異化達到一定程度時，產品差異化與社會福利水平呈現“倒U型”關系。

命題1與命題2對政府規制政策的啟示是：雖然交叉所有權會減少企業間的競爭，進而對社會福利產生負面影響，但是在雙邊壟斷的條件下，在存在一定程度產品差異化時其也會對社會福利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產品差異化在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影響機制中具有重要作用。當產品同質或差異化程度很低時，完全的交叉所有權或者是部分交叉所有權有助于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嚴厲的政府規制反而適得其反；如果產品差異化程度達到一定水平，則有必要采取嚴厲的交叉所有權管制政策。

(二)由原企業股東控股條件下的模型分析

以上分析的是每個股東能夠憑借其股權分享決策權，但在現實經濟生活中普遍存在著掌握半數股權的大股東“一股獨大”的現象，導致大股東掌握著整個企業的決策權，按照自身效用而非整體企業效用最大化的標準來進行企業決策，中小股東的話語權難以得到保障。下面，我們考慮這種條件下的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

1.由企業2控股情況下的博弈分析

通過MATLAB圖像分析，可以確保q*1與q*2皆大于0。因此，可以繼續考察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同樣假設a=1、b=0，δ、γ與社會福利的關系見圖11。

圖11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的社會福利

其次，分析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按照前述方法，觀察不同值下的生產者剩余、消費者剩余和社會福利，見圖12、圖13、圖14。可以發現：δ與CS存在負相關關系；除γ=0時δ與PS無關，其余條件下兩者存在負相關關系。當γ=0，即產品完全異質時，社會福利為一定值，不受交叉所有權的影響。當取不同的大于0的γ值時，δ與社會福利間是負相關關系，即企業1持有企業2的股權越多(不超過半數)，社會福利水平越低，但社會福利的下降幅度很小。

圖12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交叉所有權和消費者剩余的關系

圖13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交叉所有權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圖14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交叉所有權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最后，考察不同交叉所有權水平下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的影響。通過模擬，我們發現：無論δ值為多少，PS(γ)單調遞減，而CS(γ)卻單調遞增；從整體上看，SW(γ)為單調遞減，即產品差異越小，社會福利越低。也就是說，交叉所有權水平基本不會通過產品差異化而影響社會福利水平，見圖15、圖16與圖17。

圖15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產品差異化和消費者剩余的關系

圖16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產品差異化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圖17 由原股東對企業2控股時產品差異化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命題3：當企業1對企業2的持股不超過半數，由企業2原股東掌握企業決策權時，企業交叉所有權水平越低，社會福利水平越低，但下降幅度很小；產品差異化程度與社會福利正相關，隨著產品同質性的不斷增加，社會福利越來越低。

這一命題對政府規制的啟示在于：當企業2決策權由原股東掌握時，只要產品存在一定的差異性，那么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起負面作用，此時應當嚴格禁止企業的交叉所有權行為。

2.由企業1控股情況下的博弈分析

首先，分析當交叉所有權持股超過半數后的情況。按照前述假設，當企業1對企業2的持股超過半數時，控制權由企業1股東掌握。此時，兩家企業的效用函數為：U1=π1+δπ2， U2=δ(π1+δπ2)，1/2<δ≤1。此時，均衡的原材料價格及均衡產量如下：

通過MATLAB軟件分析企業1與企業2的產量圖像，可以發現在特定區間內存在負數情況。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通過截面分析，可以得到當γ≤0.82時，確保q*1與q*2皆大于0且SW(δ、γ)>0，見圖18、圖19、圖20。

圖18 企業1控股情況下的企業1產量

圖19 企業1控股情況下的企業2產量

圖20 企業1控股情況下的社會福利

圖22 企業1控股情況下交叉所有權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圖23 企業1控股情況下交叉所有權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圖24 企業1控股情況下產品差異化和消費者剩余的關系

圖25 企業1控股情況下產品差異化和生產者剩余的關系

圖26 企業1控股情況下產品差異化和社會福利的關系

命題4：在由企業1控股的情況下，如果產品差異化程度低于一定水平，那么會出現企業不生產的現象。當γ≤0.82時，能夠確保每家企業都進行生產。此時，交叉所有權水平與社會福利正相關，而且隨著產品差異化程度的不斷降低，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提升作用愈加明顯。產品差異化與社會福利之間的關系受交叉所有權水平的影響，為正相關關系或“倒U型”，多數情況下是正相關關系。

這一命題對于政府規制的啟示在于：當企業1股東控制企業2的經營決策時，如果產品同質化程度很高，那么很有可能導致企業停止生產，對社會福利造成不利影響，因此，政府應當嚴厲規制此種兼并行為；在存在一定產品差異的情況下，由于交叉所有權水平越高，社會福利越高，因此無需政府規制。

五、結論及政策含義

本文分析了不同決策機制條件下，交叉所有權對生產者剩余和消費者剩余，進一步地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交叉所有權行為對社會福利的影響具有雙重性，其受企業決策機制及產品差異化的制約。交叉所有權行為容易增加下游企業間的共謀，不利于社會經濟效率的提高，但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起到降低原材料價格的作用。交叉所有權對社會福利的最終影響取決于正面作用及負面作用的對比。本文的分析表明：當企業決策權由不同股東根據各自持股比例分享時，如果產品完全同質，完全的交叉所有權安排對社會福利而言是最優的；如果產品具有很低程度的差異，那么部分交叉所有權安排是最優的；如果產品差異化程度高于一定水平，不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是最優的。當企業決策權由大股東完全掌控時，如果企業1對企業2持股不超過半數，那么企業1的交叉所有權程度與社會福利水平正相關，社會福利隨著交叉所有權程度的降低而下降，但幅度很小。如果企業1對企業2持股超過半數并掌握了決策權，那么除了產品完全同質的情況外，交叉所有權水平與社會福利正相關，隨著產品差異化程度的不斷降低，其對社會福利的提升作用愈加明顯。

第二，交叉所有權安排可以通過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產生間接影響。產品差異化與社會福利具有密切關系，兩者之間的關系受交叉所有權行為的影響。當企業決策權由不同股東根據各自持股比例分享時，在不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或實施很低水平的交叉所有權安排時，產品差異化程度與社會福利水平正相關；當達到一定水平時，社會福利水平會與產品差異化程度呈現“倒U型”關系。當企業2決策權由原企業2股東掌握時，產品差異化程度與社會福利相關，隨著產品同質性的不斷增加，社會福利水平越來越低。當企業2決策權由企業1股東掌握時，產品差異化程度與社會福利存在正相關關系或“倒U型”關系，隨著產品差異化程度的增加，社會福利的總體趨勢是遞減的。可見，在多數情況下，增加產品差異化有助于提升社會福利。

第三，政府對企業交叉所有權行為的規制受企業決策機制、產品差異化等因素的影響。在不同的市場競爭條件下，完全的、部分的交叉所有權安排以及不實施交叉所有權安排都可能符合社會福利最大化的要求。政府應當正視交叉所有權的作用，因地制宜，靈活地制定不同行業的規制政策。由于完全同質的產品幾乎不存在，因此，政府在雙邊壟斷的市場條件下應當禁止完全的交叉所有權行為。

中國正處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時期，以上結論對當前的改革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首先，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背景下，行業內大規模的兼并重組是趨勢，有助于整合產能，煥發新的體制機制活力，但不能盲目推動，要做好科學論證，加強實地調研，充分考察不同行業的市場競爭結構、企業特點及產品差異化等因素，采取科學的產業整合政策，避免盲目的交叉所有權行為。其次，目前嚴重產能過剩的重要根源之一在于產品同質性過高，本文的研究結論表明多數情況下產品差異化對社會福利具有增進作用。因此，應當鼓勵企業積極推進產品轉型升級，走差異化發展之路；優化產品結構，加大對高尖端產品的研發力度，通過裝備、技術、工藝的研發和改進，著力打造能夠滿足市場需要的高層次、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產品。再次，要根據企業競爭的動態演變與市場特征，持續健全《反壟斷法》等相關法律法規，探索雙邊市場下的反壟斷規制的新思路和新手段，為雙邊市場的充分競爭提供一個良好的制度環境。特別對于電力、石油等傳統的國有壟斷行業，要切實降低市場的進入壁壘，塑造可競爭性的市場結構，確保上下游企業的充分競爭。最后，在國有企業深入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背景下，吸引優質的非國有資本參與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已經成為各界共識。本文結論表明，在外部資本完全來源于本行業其他企業的情況下，如果控股權仍由國有大股東掌握，那么外部資本越多，反而越不利于社會福利的增進。這表明，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并不是不加區分地吸收任何外部資本，也并非“一混就靈”，應當加強論證，穩步有序地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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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s a common phenomenon in the modern market economy, the cross ownership which exerts an influence on social welfare is the important basis of government policies making and has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n enterprises merger and reorganization and mixed ownership reform of the state-owned enterprises under current China′s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The model of vertical bilateral monopoly market is built to analyze the mechanism of the cross ownership to social welfare. The results show that it is possible to meet the requirement of maximizing social welfare regardless of implementing cross ownership completely, partly or not. It depends on the degree of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and enterprise decision-making mechanism to select the arrangement of cross-ownership. There are three types of relations exist between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and social welfare - no association, inverted U-shaped relation and monotone increasing relation, and the type depends on the level of cross ownership and the mechanism of enterprise decision-making. The cross ownership exerts an indirect effect on the social welfare by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Based on this, the government′s regulation of cross ownership behavior of enterprises should take full account of enterprise decision-making mechanism,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and so on, and the government should adjust measures to local conditions rather than carry out tough policy of industrial regulation blindly.

Keywords: vertical market; bilateral monopoly; cross ownership; social welfare;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責任編輯 彭 江)

CrossOwnership,SocialWelfareandGovernmentRegulationsinaVerticalBilateralMonopolyMarket

CHEN JunLong1，2YANG Ran2LI LiangZhe2

(1.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Northeastern University, Shenyang 110819; 2.School of Economics, Northeastern University at Qinhuangdao, Qinhuangdao 066004)

F272

A

1001-6260(2017)08-0011-12

10.19337/j.cnki.34-1093/f.2017.08.002

2017-05-24

陳俊龍(1984--)，男，山東泰安人，經濟學博士，東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秦皇島分校經濟學院副教授。 楊 然(1995--)，女，山西呂梁人，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經濟學院研究助理。 李良哲(1996--)，男，山東濟南人，東北大學秦皇島分校經濟學院研究助理。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交叉所有權、最優股權結構與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基于雙寡頭壟斷模型的研究”(15YJC790010)；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建立能源和水資源消耗、建設用地總量和強度雙控市場化機制研究”(15ZDC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