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再易儲：老國王下的一手好棋

一場沙特版的“宮心計”剛剛落下帷幕。先有弟弟“下崗”，侄子“上位”；再到今日侄子被廢，兒子“上位”，不得不說，聰明的沙特國王，下了好大一盤棋！姜還是老的辣，他可不是只會炫富的傻國王。近日，遙遠的中東傳來一則消息。

沙特國王薩勒曼宣布，廢黜現任王儲穆罕默德·本·納伊夫，任命33歲的兒子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為新任王儲。

效忠委員會以31票（總票數為34）通過了這一任命，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成為未來王位的第一繼承人，消息震撼了沙特全國。

這位沙特經濟改革“操盤手”的成功上位，無疑打破了立國以來“兄終弟及”的制度。新王儲要如何撬動沙特的去石油化？沙特經濟能否華麗蛻變？

醞釀兩年的“宮斗”

兄終弟及，沙特之常也。而現任國王薩勒曼，似乎就是為了顛覆這一王位繼承制的存在。

2015年1月，即位僅三個月的老薩勒曼便發起了第一次沖擊——宣布免去其同父異母的弟弟穆克林王儲之位，任命侄子穆罕默德·本·納伊夫為王儲。

納伊夫年輕時就在美國接受教育，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與美國的關系非同一般。當時，美國各界都曾公開表示對他的贊賞，認為這是明智決定。

然而，事實的真相僅限于此嗎？

注意！老薩勒曼還同時指定了自己的兒子、時任國防大臣的本·薩勒曼為副王儲。年輕的本·薩勒曼只有31歲，就突然成了王位第二候補人選？可想而知，正副王儲之間的暗流涌動。

自2015年初以來，沙特開國君主第三代子嗣登上歷史舞臺，在沙特內政外交事務中擔當重任。其中尤為耀眼的當屬時任王儲穆罕默德·本·納伊夫及副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

在沙特，納伊夫一向以強力反恐知名，也可說是頗有名氣。

上世紀80、90年代，納伊夫曾在美英參加軍事、反恐訓練課程。1999年，納伊夫首獲公職，進入沙特內政部，輔佐時任內政大臣的父親打擊恐怖主義。就在今年1月初，美國CIA還給他頒了個獎，標榜他為反恐做出的努力。

有趣的是，今年4月，沙特國王簽發國王令，成立了國家安全中心，任命新的國家安全顧問。此舉也被解讀為弱化長期主管安全事務、在反恐領域成績突出的納伊夫的權力。

與此同時，眾多本該由納伊夫出席的會晤各國領導人場合，都變成了薩勒曼“露面”的機會。

2016年G20峰會，原本是王儲納伊夫計劃出席，最終是副王儲代行。

今年3月，在白宮與特朗普會面的，也是薩勒曼而非納伊夫。5月特朗普出訪沙特時，他還因接待的“巨大成功”而備受贊譽。

同時，國王還宣布大幅改組政府和新的人事任命，強化了其家族對內政外交重要部門的掌控。時任內政大臣的納伊夫權力被進一步架空。

其實在沙特，早有很多人認為，納伊夫最終就是個“過渡人物”。

有人這么剖析：如果王室中再起波瀾，任何政變、暗殺的首要目標都將直指納伊夫王儲，而薩勒曼國王可以在他人生的最后歲月決定是否廢黜納伊夫王儲，指定自己的兒子繼位。

現在看來，老國王薩勒曼的這一招“過河拆橋”，實在是老謀深算啊！

被廢前王儲的傳奇

雖然在沙特王室權力集團中，父親的地位和繼承次序對兒子的地位與身份有直接影響，但這并不意味著父親與兒子的政策與立場完全一致。穆罕默德·本·納伊夫與其父——前王儲納伊夫·本·阿卜杜·阿齊茲在反恐問題上就與美國的立場和觀點迥異。因其一系列殘酷鎮壓和極端保守政策，納伊夫被沙特的西部移民勞工稱為“黑太子”。

除了在國內改革立場保守、態度強硬外，老納伊夫在打擊恐怖組織上因優柔寡斷常判斷失誤，并一直對美國心存防備。他和當時的沙特王室一樣對“基地”組織的認識遲緩而滯后。而本·拉登得以在沙特境內順利活動，很大程度是拜老納伊夫對“基地組織”的無知和對美國的情報警告及決策的無視所賜。

2012年老納伊夫的健康狀況開始惡化，并于6月在日內瓦逝世，時年78歲。對此，華盛頓高層得以松一口氣，并對有“反恐王子”之稱的小納伊夫十分看好。據悉，前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和前中情局局長特尼特，都曾高度稱贊小納伊夫為最聰明和最有成就的沙特王子。前美國中情局局長布魯斯·里德爾還發文，披露了納伊夫在擔任內政副大臣期間主持國內反恐行動的內幕，稱納伊夫為沙特“反恐王子”和“間諜專家”。

與其父不同，穆罕默德·本·納伊夫是沙特王室成員中典型的親美派，他與美國關系的親密程度可稱之為沙特領導層之最。他是美國中東反恐政策和情報支持的堅定擁護者。

與其他王室第三代子嗣一樣，納伊夫在美國接受教育，求學于俄勒岡波特蘭劉易斯克拉克學院，但未取得學位。20世紀80年代末，他被送去美國聯邦調查局接受情報偵察訓練，為接替其父擔任內政大臣做準備。1992-1994年間，納伊夫在蘇格蘭場反恐研究所研習反恐。在此期間，布魯斯·里德爾正擔任中情局高級官員負責中東事務，納伊夫便進了里德爾的視線。此后，里德爾又擔任克林頓總統的國家安全委員會近東和南亞事務特別顧問。

早在2001年前，納伊夫便是深受尊重的重要反恐支持者。

2003年5月12日，本·拉登對沙特首都利雅得發動了首次襲擊，該事件標志著“基地”組織針對沙特本土和沙特境內外國工人襲擊的開始。打擊恐怖襲擊已迫在眉睫。

此后，時任美國駐沙大使羅伯特·喬丹將納伊夫視為CIA打擊基地組織的親密伙伴和2003-2006年間捍衛沙特王室政權穩定的核心人物。在傳記中，美國中情局局長喬治·特尼特寫道：“我最重要的對話者是沙特王室中一個相對年輕的王子，他給予了CIA高度信任和充分尊重”。嶄露頭角的納伊夫成為了CIA反恐情報與行動的忠誠擁護者。endprint

正如特尼特所料，隨后三年，沙特成為“基地”組織頻繁襲擊的目標。沙特境內的外國領事館和經濟設施也成為“基地”組織攻擊的目標。面對嚴峻形勢，納伊夫領導了打擊“基地”組織的戰斗。

那是一段非常危險的時期，沙特境內的許多外國人都選擇了離開。納伊夫頻繁地發表電視講話和媒體社論，向民眾解釋沙特所面臨的恐怖威脅。事實證明，納伊夫的反恐策略是高效且殘酷的。同時，他也十分謹慎，沒有實施大規模“搜索-摧毀”行動，巧妙地避免了反恐行動對政權的消極影響以及給外界造成沙特王國身處危機的印象。

納伊夫要求追捕行動要具有針對性，因此避免了平民傷亡和大規模暴力沖突。至2007年，納伊夫領導的內政部基本控制了“基地”組織活動，平息了恐怖主義威脅。果斷的姿態與謹慎有效的行動為納伊夫贏得了“反恐王子”的美譽。

雖然沙特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平息和控制境內基地組織活動，但并未完全鏟除“基地組織”。2009年，“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在也門崛起。面對難以消除的恐怖威脅，納伊夫建立起打擊針對美國和沙特恐怖襲擊的信息網絡。2010年，正當“基地”組織策劃襲擊一架從也門飛抵芝加哥的飛機時，納伊夫及時向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反恐顧問約翰·布倫南交換了情報。最終，該飛機迫降迪拜，炸彈被成功解除。精準的情報掌握能力、通暢的情報交換渠道和豐富專業的情報訓練，為納伊夫在國際上贏得了“間諜專家”的美名。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納伊夫不僅精通打擊恐怖組織最前沿的技術，還掌握了改造被捕恐怖分子思想的訣竅。目前，內政部擁有五座特別高級的安全監獄，關押了3500名“基地”組織成員，他們的目標是對這些成員改造而非監禁。

這些被關押的恐怖分子每人得到大量津貼，允許親戚探望，甚至被允許在監督下參加婚禮和葬禮。而他們的家人也會得到政府的特殊補貼以改善住房、醫療和教育質量。這些政策的目的在于促使恐怖分子的家人有能力為他們的兒子承擔責任，放棄恐怖分子身份。就當前內政部公布的數據來看，在完成監獄改造的人中，僅有20%重返恐怖組織，這一比例已遠低于美國和歐洲。

新王儲褒貶不一

身為新王儲的穆罕默德·本·薩勒曼曾在31歲就破格兼任國防大臣與國家經濟和發展委員會主席，是沙特最高掌權者之一。自彼時起，這位千禧一代王子便崛起為王座背后最強有力的人物。

在這個自1932年建國以來一直由沙特王朝統治的極度保守的王國，薩勒曼的崛起非比尋常。三年前在王室圈之外還鮮為人知，在2015年1月被父親任命為國防部長，三個月后被立為副王儲，他才在這個君主制國家嶄露頭角。

兩年內二次易儲，這場大戲為的就是他。但老國王最終欽定的長子薩勒曼卻褒貶參半。

他隨國王會晤奧巴馬時，竟穿了雙人字拖，最終得了個“拖鞋王子”的稱號。沙特國內，許多人認為他“魯莽”、“沖動”。

剛上位，他便發動了也門空襲行動，最終卻導致數千人死亡，數百萬美元損失。

但是，薩勒曼依舊野心滿滿。

與納伊夫主導反恐事務不同，薩勒曼將精力放在發展刺激沙特經濟增長方面。他的目標是讓沙特經濟擺脫對石油的依賴。

他正對沙特經濟進行前所未有的改革：去年4月，沙特阿拉伯正式公布了經濟改革計劃“沙特愿景2030”。這個經濟改革計劃就出自薩勒曼之手。愿景以活力社會、繁榮經濟、雄心國家為主題，并為沙特確定了阿拉伯與伊斯蘭世界的心臟、全球性投資強國、亞歐非樞紐等三大遠景目標。

薩勒曼在該計劃中明確了沙特的改革路徑，就是在當前油價波動的時代，要及時擺脫石油依賴癥，經濟實現多元化，讓沙特從一個石油大國轉型成為金融大國，從資源輸出轉變為資本輸出。

同時，他也是沙特阿美規模達2萬億美元IPO的負責人，以提高阿美公司的市價和估值。他于2015年提出“為了更好地服務于商業”，將沙特阿美從國家石油部拆分出去。薩勒曼還建議成立沙特阿美最高委員會，而他本人將領導該委員會。

據外媒報道，沙特阿美的首次公開募股將出售公司5%的股份，預計募集的資金將達到數百億美元，創造新的IPO紀錄。至此，沙特阿美已成為眾國際金融機構爭搶的業務目標。

沙特阿美高層官員表示，沙特阿美與美國企業簽署價值500億美元的交易協議。交易將為公司加強與美國企業的協同效應、吸引美國同行對沙特投資鋪平道路。

特朗普訪沙時，在他的接待下，美沙簽署了價值高達1100億美元的軍售協議（據悉這也是美國史上最大對外軍售）。

因此，他也經常被描繪成技術改革專家。而現在，這個改革派轉正了。

易儲后未知的王國命運

薩勒曼這位極其年輕、“閱歷不足”的王位繼承人，究竟會是中東政局的政治風險，還是穩定因素？

有評論說，廢黜王儲之前，沙特國內實際就是薩勒曼在負責，這次廢舊立新名正言順；而國防大臣仍由新王儲兼任，無論從軍事還是外交都對新王儲有利，同時更能夠讓沙特在平穩中交接。

德克薩斯A&M大學教授格里高利·高斯說：“這是將權力向王室單個成員手中集中的一次行動，這種做法自這個現代王國創建以來前所未有。”

對于新王儲薩勒曼的上位，《華盛頓郵報》撰文分析稱，薩勒曼主持的“沙特2030愿景”將減少沙特對石油收入的依賴，有利于沙特轉型，并從2萬億主權基金中獲利。CNN的文章則分析稱，沙特皇室權力的鞏固比想象的要快。這一舉動給沙特的盟友和競爭對手一個信號——誰現在掌權，誰就將是未來皇室的領導者，沙特現在的一些改革如沙特2030愿景、沙特國有石油公司阿美石油公司IPO等，都是薩勒曼在主導。薩勒曼在實施經濟和社會改革方面有更大的影響，在內政方面的動作也將蔓延至外交領域。

但此次易儲也標志著沙特王國“權力走廊”的代際交替。自1964年國王沙特被廢黜后，王位繼承便在王國創立者阿卜杜勒·阿齊茲·伊·本 ·沙特的兒子們之間有序進行。如果薩勒曼王子繼承父親的王位，他將成為沙特統治家族第三代中的首位君王。

但此次易儲恰逢中東地區現代史上最動蕩的時期之一。油價暴跌重創了沙特經濟，失業率已超過12%；利雅得針對也門胡塞叛軍耗時兩年的軍事行動，讓沙特付出了人員傷亡和數十億美元的代價，但進展甚微；沙特與死敵伊朗之間的關系也緊張到了極點。

近來沙特阿拉伯領導了一場對鄰國卡塔爾的禁運，原因是卡塔爾涉嫌支持恐怖主義。外界普遍認為，這一在政治上極為冒險的行動的推動者，是外交政策上的鷹派薩勒曼，以及他最親密的地區盟友、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王儲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這一行動已引發海灣地區數年來最嚴重的一場危機，令美國的各重要盟友相互對立。

薩勒曼仍需說服許多沙特人相信，強硬的緊縮措施和敏感的社會改革對確保穩定是必要的。一名前駐沙特外交官表示：“他面臨著許多經濟方面的問題，現在又增添了國內安全問題，但他的答案并沒有說服很多人。”

薩勒曼可能還要面對來自王室內部的阻力，王室里有數千名王子，派系林立。這一反傳統的權力轉移經過了管理王位繼承事務的效忠委員會批準。但薩勒曼越過納伊夫成為王儲，很可能引起王室成員的擔憂，畢竟納伊夫治理國家的經驗要豐富得多，并且憑領導對基地組織的斗爭贏得了國內外的尊重。

高斯表示：“考慮到目前油價如此低，中東政治如此不穩定，統治家族有如此多成員被徹底排除在政治權力之外，沙特阿拉伯現在處于一個危險時刻。”

（綜合摘編自《北京商報》《重慶時報》、瞭望智庫、中國新聞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