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歷+李欣育
重新走在歷史的道路上同樣的艱辛,可每當想起關于抗戰的史實需要他去調查和發現的時候,他的腳步不自覺得就會加快。
趙聆實不是一位一般的學者,他身赴東北各地農村,對被化學武器影響的植被進行野外現場調查研究。他對工業化城市敦化周圍1600平方公里范圍內,日本遺留的化學武器的長期后果進行了很有發展前途的調查研究。趙聆實,吉林省博物院原副院長,聆聽他與文物及文化的故事,似乎觸碰到的是那些可能永遠都無法親近的“一級品”。
“萬人坑”給趙聆實帶來的影響
1985年,《東北淪陷十四年史》編委會決定由趙聆實主編《日軍暴行錄·吉林分卷》。那時的工作條件遠不如現在,趙聆實坐火車、汽車、拖拉機、馬車,更多時候是徒步到市縣鄉村調查,帶上筆和本子,書包里裝上幾個饅頭就出發。十年寒暑,趙聆實踏查了吉林省境內幾乎所有日軍制造的“萬人坑”和慘案地,對近千人做了采訪。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的案例多次震撼了趙聆實的靈魂。那段時間里,趙聆實白天忙于走訪、記錄,到了晚上都不敢睡覺,即使睡了也頻頻做噩夢。在趙聆實還年輕的時候,就被派去調查老黑溝慘案。老黑溝是趙聆實下鄉插隊的地方,下鄉不久,老隊長李毅就給他們講了這個慘案,他稱“殺大溝”。李隊長說,那是康德二年農歷四月末,來了許多鬼子,在80里大溝從上到下見人就殺,見房就燒……
趙聆實深深地被震驚了,這件事給了他很大的影響,也讓他決定報考歷史專業,并終生從事東北淪陷與東北抗日斗爭研究。
歷史不應該被人遺忘
重新走在歷史的道路上也是同樣的艱辛,可每當想起關于抗戰的史實需要他去調查和發現的時候,他的腳步不自覺得就會加快。他深深覺得這就應該是他的使命,為了這些慘痛又沉重的過去,他一走就是幾十年。讓趙聆實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百家堡子慘案。1986年夏,趙聆實到通化縣興林鄉大荒溝調查白家堡子慘案,他在當地找了幾位熟悉情況的老鄉座談,了解情況。東北淪陷時期,大荒溝曾是東北抗聯一軍的一處根據地。1936年7月14日,日本守備隊以背給養為名,從白家堡子抓走三十幾名身強力壯的百姓,帶到大荒溝警察署毒刑逼供,讓他們承認“通匪”。又把白家堡子、前陰汀子的牌長召集到大荒溝,讓他們回去通知老百姓第二天到大荒溝開會。翌日凌晨,經過周密策劃,全副武裝的日本守備隊撲向尚在睡夢中的無辜百姓。他們逐溝逐戶、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抓。所到之地,一片火光,陣陣慘叫。不能走動的病人、產婦、老人被當場刺死,連小孩子也不放過。日本守備隊把從各地方抓來的這幾百口人,順著大道朝大荒溝趕。這些人當中有身強力壯的青年,有體弱多病的老人,有依偎在母親懷里的幼兒,還有扯著衣襟走在父親身旁的少年。他們用驚恐的目光望著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弄不懂這是為什么。通往大荒溝的路上,殺聲盈耳,熱血染地,無比凄慘。中午時,日本守備隊將四百多名無辜百姓趕進大荒溝守備隊大院,關上大門,在房頂上架上機槍,烏黑的槍口對著院內的百姓,全副武裝的日本守備隊員端著刺刀逼視著憤怒的人們。為了找到抗日隊伍的下落,日本守備隊把十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分別拖進屋內,百般拷打,用盡毒刑。這十幾個不屈的漢子雖然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卻始終不招一句。日本守備隊在這些人身上一無所獲,瘋狂地將其中的王萬山等三人吊在大院東南的拴馬柱上,活活勒死,其余的被刺刀捅死。人群開始騷動,響起一片哭喊聲、咒罵聲。中山大尉一看不妙,命令守備隊開槍。南門外東山根成了殺人場,院內百姓被日本守備隊押到此地。在機關槍掃射下,一排排無辜的百姓倒了下去。殺人場上,慘叫聲頓起,撕裂天空!尸體橫倒豎臥,鮮血遍地。日軍生怕有幸存者逃出去,又端著刺刀,一個一個地查看。一個光著身子的幼兒,從尸體堆里爬出來,哭喊著找媽媽,滅絕人性的鬼子,一刺刀捅穿幼兒的肚子,又高高挑起,鮮血順著刀尖流到殺人者的手上。幼兒在絕望的哭喊聲中,結束了短短的人生旅程。直到天黑,日本守備隊才撤出殺人場。四百多名無辜百姓,就這樣被日本鬼子屠殺了!
“慘案幸存者李忠昌的老伴帶我來到慘案地東山根,那里已是一片玉米地,山腳下矗立著死難同胞紀念碑和一座墳塋。我向死難同胞深深鞠躬,愿他們的靈魂安息。我在現場采集了死難者的部分遺骨、遺物,脫下身穿的襯衫小心地包裹好,帶回了博物館。這些遺骨、遺物成為日軍殘殺無辜百姓的重要見證物。有一位日本參觀者曾跪在這些遺骨、遺物前,祈禱、謝罪!”趙聆實提起此事依舊很激動。
1995年7月,趙聆實所調查、主編的《日軍暴行錄·吉林卷》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發行。
看著過去的自己親自采集的資料,趙聆實滿眼的珍惜。一個人的力量看似有限卻也是無限的,一輩子都在為了一件事而忙碌總是會有收獲的。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的趙聆實依舊守護著這些關于抗戰的藏品,每一件藏品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而趙聆實就像是這段歷史的守護神,用盡一生兢兢業業地踏尋著這段歷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