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非理性海外投資帶來的金融風險

文博

在7月18日晚播出的央視新聞1+1節目中，主持人和嘉賓就中國對外投資出現的新情況進行了關注。發改委發言人稱有關部門將繼續關注房地產、酒店、影城、體育俱樂部等非理性對外投資風險，建議有關企業審慎行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尹中立稱，一些企業在國內沒有實力和經驗，在國外出現了困難和問題，還對我們國家產生了負面形象。一些“非理性”的對外投資，其行為并不是以增加生產為背景，實質上是一種轉移資產行為。

企業借道并購將資產轉移至海外成監管重點

近段時間以來，市場對某些大規模進行海外并購的民營企業關注較多。一批大型項目，因為涉及相關企業債務風險和融資能力的問題，市場已給出了警示信號。應當看到，中國企業為應對產業升級，進行跨境并購和對外投資無可厚非，但不能脫離理性投資、防范風險的基本原則。海外并購應當以做大做強做優實體經濟為基本導向，同時應防范對我國金融監管體系和外匯管理制度可能造成的沖擊。

近幾年來，中國企業的跨境并購規模居高不下。數據顯示，2010年以來中國企業出境并購高達1800筆，總金額超過4.6萬億元，其中既有成功的案例也有失敗的教訓，也有還在進行之中的談判。從已經完成和過戶的情況看，總金額超過1萬億元。中國企業海外并購涉及的行業涵蓋了房地產、航空、農產品、技術產品經銷商、工業機械、電影與娛樂、石油天然氣勘探與生產、多領域控股、應用軟件、綜合類行業、多元化銀行等眾多行業。

今年4月，國家外管局發布了《關于進一步推進外匯管理改革完善真實合規性審核的通知》政策問答，明確企業不得通過內保外貸或者跨境直貸等形式繞道ODI（對外直接投資）。同時也收縮放貸規模，要求境內機構辦理境外放款業務時，本幣境外放款余額與外幣境外放款余額合計最高不得超過其上年度經審計財務報表中所有者權益的30%。資本外流風險加劇，如何區分“對外投資”與“轉移資產”，

國內企業借道并購將資產轉移至海外的情況是今年監管重點之一。不過，目前并無法律法規明確劃定“對外投資”與“轉移資產”之間的界線。

海外并購爆發式增長，大量資金流出，已經造成國內外匯儲備急速下跌。2017年1月，外匯儲備甚至跌破3萬億美元整數關口。央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潘功勝曾在署名文章中指出，當資金大規模流出時，可能導致貨幣貶值、金融市場劇烈動蕩、金融體系脆弱性增加，進而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海外并購需要大量消耗外匯，而且需要持續使用外匯。拿足球俱樂部來說，不僅收購時要拿出大筆外匯，即使是國內俱樂部，單單足球明星們動輒數千萬元乃至超億元的轉會費就會讓大量外匯流出。據有關人士披露，像河北這樣的省份，以前一年往外流的外匯沒多少，但是在成立中超足球俱樂部且大手筆收購國外球員之后，單個俱樂部就能用掉河北省接近八成的外匯額度。

盲目投資房地產等領域存在風險隱患

近兩年來，中國內地房企走出去的欲望猛增，除了碧桂園等民營企業開始在海外市場下重注后，有國資背景的綠地集團、首創置業以及保利地產等房企也在加快海外市場擴張速度。“利潤導向是動力，成熟的海外房地產市場，金融環境穩定，融資優勢明顯，在人民幣納入SDR貨幣籃子后，人民幣匯率更加市場化，更多企業欲通過海外投資并購減少匯兌損失，增加銷售業績。”有熟悉海外市場的人士如是表示。不過，對于選擇哪些海外城市，首創置業設計營銷中心高端事業部負責人秦江曾經表示，與開發商在國內選擇進駐城市的標準一致，經濟有活力、人口流入量大、教育資源優質的核心城市對中國房企有較強吸引力。

以英國為例，據萊坊研究部發現，英國的住宅市場受幾大關鍵要素支撐：教育、文化、透明的法治，健全的規劃體系，持久穩定的經濟體系。盡管倫敦物價的增長放緩，但誘人的匯率使得越來越多的全球買家將投資目光轉向英國。值得關注的是，除了英國倫敦、美國的紐約等城市，澳大利亞的悉尼、布里斯班等城市正成為中國買家的聚集地，綠地、首創等房企在此都有項目布局。早在2014年，首創就去了澳大利亞，但與別的開發商直接在當地拿地、做開發銷售不同，鑒于中國開發商不了解當地的法律、市場等環境因素，加之外來開發商拿地也不具備優勢，所以首創采取與當地開發商合作的開發模式，由當地房企操盤。

據介紹，首創置業目前位于澳大利亞悉尼的首創·萊克星頓及位于布里斯班首創·翡翠兩個項目在售，共貢獻了45億元的銷售額，尤其這部分銷售額90%由當地客戶貢獻，僅剩約10%的房源留在國內發售。另據首創人士透露，澳大利亞是首創近年來重點布局的海外區域，經過多方洽談，已確定有近10個項目落地。同時，首創也將嘗試以獨立開發的形式操盤。事實上，首創置業上半年合約銷售額約162.9億元，按年增長約34.4%，其中澳大利亞項目銷售占比達18%，首創置業總裁唐軍曾公開表示，集團未來會繼續加強發展澳大利亞市場，并繼續在當地尋找合適投資機會，公司相信，至2018年，澳大利亞市場銷售占比可維持總銷售額約15%水平。

據有關人士透露，無論是中國買家還是當地買家，新房市場投資增值空間可期，主要是可以實現高杠桿率購房和比較高的房屋租售比水平。只需要交10%的首付和一些稅費，首付不到20%即可購房，另外，交房時再補首付和還月供，但二手房則需要約一半首付。此外，開發商也可在當地申請開發貸用于房地產項目開發，融資成本相對較低。但是，長期來看，隨著中國投資群體在海外資產管理和運營能力的不斷提升，投資模式將更多元化，投資者將會嘗試通過投資基金或與當地有營運管理經驗的公司組成聯營體等方式投資海外地產。然而，事實上，正如一些房地產商所言，客觀上說，近兩年在美元加息與人民幣下行的大背景下，國內資金尋求優質海外資產是市場規律的正常反映，但也不排除有些動機不純。

今年全國兩會前夕，時任商務部部長高虎城就表示，對外“盲目投資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存在著較大的風險隱患”“有關部門應果斷采取措施，積極進行引導”。央行行長周小川談到對外投資時也說：“投資一些體育、娛樂、俱樂部，對中國也沒有太大的好處，同時在外面還引起了一些抱怨”“如果有一些過熱情緒，有一些跟風，也有一些動機不良的，對這種現象進行一定管理也是正常的”。endprint

為防范風險非理性對外投資將受關注

近日閉幕的中央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強調，要把主動防范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應當明確，中國企業進行海外投資和并購，凡是有利于做大做優做強主業，推動經濟轉型升級的，就應當予以支持；凡是非理性、無序投資，大搞高杠桿收購的，就必須警惕可能發生的金融風險，嚴加防范。吸取國內外教訓，理性進行海外并購和投資，于企業本身，于中國經濟，都大有裨益。業界皆知，由于誘人的匯率，近年來讓越來越多的內地房地產買家將投資目光瞄向了海外市場。除了險資出于財務投資的戰略目的出擊海外物業外，近兩年來，中國內地的房地產開發商頻繁在澳大利亞、美國、英國以及馬來西亞等海外市場發力。

更值得關注的是，非理性的海外投資并購不僅給相關企業帶來風險，也可能給中國的金融體系注入風險，甚至沖擊外匯管理制度。20世紀80年代日本大規模海外并購的經驗和教訓表明，非理性的海外并購一旦經營不善、整合不成功，就會導致巨額的虧損，給企業帶來沉重的包袱。這一財務和經營風險會進一步蔓延至為這些海外并購進行融資安排的境內金融機構。現階段，一些中國企業集團大量運用多種融資方式，進行高杠桿收購，尤其值得警惕。從另一個角度看，大量外匯儲備的流出，也可能對中國現有的外匯管理制度造成沖擊，從而影響到人民幣匯率的穩定。外匯資本的過度外流會沖擊匯率的穩定，會引起一系列問題的影響，首當其沖是房地產市場，而房地產市場一旦受到影響，則會沖擊實體經濟，對股票投資者而言，一旦某些企業上了黑名單，融資會受到影響，這些股票毫無疑問會下跌。

2016年11月底，外匯管理局出臺新規，要求規模超過500萬美元的任何交易都需批準，此前，這一門檻是5000萬美元。今年以來，涉及土地、酒店、影視制作和娛樂資產的跨境交易幾乎被全線叫停。盡管如此，這并不意味著我國房地產企業全球投資戰略全面收縮。

2016年12月，國家發改委、商務部、央行、外管局四部門負責人就當前對外投資形勢下中國相關部門將加強對外投資監管答記者問時表示，支持國內有能力、有條件的企業開展真實合規的對外投資活動，并強調了“三個不變”，即鼓勵企業參與國際經濟競爭與合作、融入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的方針沒有變，堅持對外投資“企業主體、市場原則、國際慣例、政府引導”的原則沒有變，推進對外投資管理“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改革的方向也沒有變。

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潘功勝在近三個月持續對有關海外投資的問題表態。6月22日，他在深圳重申，穩妥有序地推動金融市場雙向開放，積極支持國內有能力、有條件的企業開展真實、合規的對外投資，支持中國企業“走出去”。在5月份的署名文章中，潘功勝指出，過去幾個月，隨著宏觀審慎政策的調整實施，中國對外投資增長速度有所下降，市場主體逐漸回歸理性。在7月初發表于《求是》的署名文章中，潘功勝表示，雖然目前外部環境依然存在較多不確定性，但長遠來看，我國經濟金融基本面穩中向好，預計跨境資本流動將進一步向均衡收斂。這一結論也得到商務部數據的支持，2017年1-5月，我國境內投資者共對全球145個國家和地區的3100多家境外企業進行非金融類直接投資345.9億美元，同比下降53%。其中5月當月對外直接投資82.2億美元，同比下降38.8%。

我們應當看到，在近年來勢頭迅猛的海外并購中，最后被證明成功整合的案例并不多，很多中國企業并購中歷經艱難，在付出種種代價之后，最后完成的并購整合效果并不如意。在實際運行中，一些中國企業在海外并購時基礎工作不到位，并購項目之前沒有進行充分謀劃與論證；一些企業進行的海外并購標的估值過高；還有一些中國企業在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被質疑存在非理性海外投資行為，給市場帶來較大疑慮。其實，有關部門一直在持續關注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非理性對外投資傾向，防范對外投資風險。

去年12月6日，國家發改委、商務部、人民銀行、外匯局四部門負責人在答記者問時表示，將密切關注近期在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出現的“非理性對外投資”的傾向，以及大額非主業投資、有限合伙企業對外投資、“母小子大”“快設快出”等類型對外投資中存在的風險隱患。事實上，從去年年底開始，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就頻頻被相關監管部門提及，國家相關部門首次針對一些企業的非理性對外投資傾向提出警告，并啟動了嚴管模式，國家發改委新聞發言人嚴鵬程近期也在新聞發布會上強調：有關部門將繼續關注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領域非理性對外投資傾向，防范對外投資風險，建議有關企業審慎決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