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斯賓塞
不久前,許多權威人士懷疑,中國能否從以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出口、基礎設施投資和重工業為主的經濟,向由內需支撐的服務經濟體轉型。但即便中國的經濟轉型還遠未完成,其進展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近年來,中國一直在將其勞動密集型的出口部門,轉移到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其他欠發達國家。而在其他行業,中國已經轉向了更為數字化、資本密集型的生產形式,極大緩解了勞動力成本的劣勢。這些趨勢意味著供給側的增長已不再依賴外部市場。在這些變化下,中國的經濟實力正在迅速上升。中國國內市場正快速增長,并可能很快成為世界第一大市場。
由于中國政府控制了進入本國市場的渠道,它可以在亞洲和其他地區施加更多影響。與此同時,中國對出口拉動型增長的依賴程度不斷下降,因此,不再那么容易由于控制全球市場渠道者反復無常的行為受到傷害。
但中國并不需要限制進入本國市場的渠道來維持增長,它只用做出此類威脅就可以增強自身的議價能力。這表明中國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開始近似于“二戰”后的美國,當時美國與歐洲是主要經濟力量。“二戰”后的幾十年里,歐洲和美國在全球總產出中所占比例超過一半,但除了石油和礦產等自然資源,它們并不嚴重依賴其他地方的市場。
當今的中國也在迅速形成類似格局。中國有非常龐大的國內市場、不斷增加的收入以及極大的總需求;其增長模式越來越多地以國內消費和投資為基礎,而非依賴出口。但中國將如何發揮其日益增長的經濟實力?
戰后,發達經濟體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來為全球經濟活動制定規則。它們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受益,也試圖盡可能地去包容發展中國家。當然,這些強國當時不一定非得采取這種做法,它們完全有能力更著眼于自身利益。但此舉可能并不明智。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后,在20世紀,和平才是第一要務,其優先級與繁榮等同,甚至高于繁榮。
中國展現了朝同一個方向前進的所有跡象。它很可能不會追求狹隘的利己主義,因為這樣做會削弱其全球地位和影響力。中國已經表明,它希望通過扮演一個支持性的伙伴角色,在發展中國家中發揮影響力。
中國能否實現這一目標,將取決于其在兩個關鍵政策領域中的作為。一是投資,中國在這方面步伐甚快,引入了多項雙邊和多邊動議。例如,中國2013年宣布了“一帶一路”倡議,2015年創建了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其次,在貿易和投資方面,中國管理進入其龐大內部市場渠道的手法將對其所有外部經濟伙伴產生深遠影響。國內市場是當今中國的力量源泉,這意味著它近期在這一領域作出的決策,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其未來幾十年的全球地位。
中國目前在國內市場準入問題上的立場,比其在海外的經濟野心更為模糊。但中國很有可能走向一個開放的、基本上基于規則的多邊框架。戰后的經驗教訓表明,這種方法將發揮最有益的外部效應,從而增強中國的國際影響力。中國在這一發展階段,這樣的做法基本上有百利而無一害。
而有待觀察的是中美關系的走向。美國正遭受非包容性增長模式以及相關政治和社會動蕩的困擾,如今其國際經濟政策正在背離戰后原則。即使美國在總統特朗普治下走向孤立,它仍然是個無法被忽視的大國。如果特朗普政府頒布了針對中國的激進政策,中國也別無選擇,只能接招應對。中國可以繼續奉行以規則為基礎的多邊主義做法,并期望得到其他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廣泛支持。但關鍵是不要因為美國陷入民族主義而分心。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種狀況將持續多久。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17,編輯:許瑤,審譯:熊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