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琴的絕招

余顯斌

1

周周在學拉小提琴，文敏也在學拉小提琴。

吳老師說，最近市里有一個小提琴比賽，電視里還直播呢，他準備在他們中間挑選一個去參加。他特意譜寫了一首曲子，叫《感恩的蒲公英》，給了周周和文敏每人一份。他說，到時，誰彈得最好，就讓誰去。

周周一聽，眼睛就瞪圓了。

周周很想參賽，那可是很露臉的事哦。

他悄悄問文敏：“文敏，你想去嗎？”

文敏點點頭，笑了笑。

周周想，不能玩了，趕快回去練習這首曲子，不然的話，就敗給文敏了，自己就去不成了。他拿著小提琴匆匆走了。

幾天后，吳老師大概覺得差不多了，就找到周周和文敏，讓拉給自己聽聽，然后點著頭說：“嗯，文敏拉的，讓人有種要流淚的感覺。”

周周急了，忙問：“我呢，老師？”

吳老師說，聽了周周的，一點兒也沒有落淚的感覺，相反，有一種蒼白的感覺。周周急了道：“真的嗎？”

吳老師點點頭，啟發周周說：“周周，拉每一首曲子，除了勤奮之外，還是有絕招的。”

周周眼睛馬上瞪大了，問有什么絕招，是打狗棒法，還是降龍十八掌。

最近，周周在看《射雕英雄傳》，每次電視開播，他都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著電視。黃蓉和郭靖的絕招，他都清楚，因此，聽到吳老師的話，才會這樣問。

吳老師生氣了，瞪大眼道：“周周，別看電視了，好好觀察觀察文敏是怎么拉琴的。”

周周點點頭，悄悄走了。

2

他想，文敏真的有絕招？

他決定，自己一定要偷學來文敏的絕招，打敗她。

于是，他悄悄盯著文敏。他想，歐陽鋒想學絕招，不就是這樣做的嗎？悄悄跟著黃蓉和郭靖，爬上雪峰頂上，躲在巖石后偷聽絕招。

他想，自己也學學歐陽鋒，跟蹤文敏。雖然，他覺得這樣很不好，可是，為了去參加市里的競賽，為了在電視里露臉，其余的就顧不上了。

漸漸地，他發現，文敏常常在午飯后悄悄出去。

他心里一激靈，暗暗猜測，一定是去練什么絕招的，自己得跟著。

因此，下一個午飯后，當文敏再次拿著小提琴，離開教室，走向外面的原野時，周周就悄悄跟在后面。文敏一直走到草地上，面對著無邊的碧草，望著遠處，閉上眼，開始拉起小提琴來。琴音如低低的訴說，在風里飄落……

周周聽得很認真，心里，竟然也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他想，文敏拉得真好。

想到這兒，他突然一驚，文敏究竟有什么絕招啊，竟然把這首曲子拉得讓人落淚？他忙四邊張望著。文敏的面前，只有無邊的綠草，只有一聲聲鳥鳴，在陽光下圓潤地滾動著。還有，蒲公英星星點點地開著，如星星一般，一直潑灑到遠方。

沒有什么絕招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嘛！

他起身的時候，腳下踩動了一個石頭。石頭滾下去，咚的一聲響。文敏忙回過頭，問道：“誰，在干什么？”

周周見躲不住了，忙走出來，撓著頭笑著。

文敏眨著眼睛說：“周周，是你？”

周周點著頭。

文敏不滿地說：“你干嗎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嚇了我一跳。”

周周忙解釋，自己跟著她，是因為吳老師說她有絕招，所以，自己很想學學。然后，他哀求著道：“文敏，也教教我絕招吧，好嗎？”

文敏嘎嘎笑了，搖著頭說：“我沒有什么絕招啊！”

周周不高興地噘著嘴，心想：“哼，還保密呢，真不夠意思！”

他想，自己一定要找到文敏的絕招。

他想，文敏對著一片綠草，對著星星點點的花兒，拉著小提琴，就能拉出柔美、細膩的調子，讓人有一種流淚的感覺，自己為什么不這樣做呢？

又一個午飯后，他拿著小提琴，也走出教室，走出校門，走向原野，走到那片草坪上。正是三月間，綠草青嫩，一直延伸向天邊。陽光如水洗一樣，干凈而明亮。天空一片云也沒有，干凈極了。

周周拿起小提琴，調好弓弦，開始拉起那支曲子。

他想，自己一定要勝過文敏

他想，上電視可是很露臉的事情哦。

他想，到時，自己見了同學，一定要炫耀一番：我，就是在電視上拉小提琴的周周，你們都認識吧？

他甚至能想象到大家羨慕的樣子，紛紛夸自己了不起。當然，很可能還會有很多粉絲，追隨著自己，一個個舉著手里的筆記本，請自己簽名呢。

想到這兒，他的臉上浮出了笑容。

3

可是，最終，他也沒有找到文敏的絕招。因此，在淘汰賽上，周周的小提琴音仍然和以前一樣，顯得急促、重濁。

吳老師搖搖頭，讓文敏開始拉。

文敏點著頭，閉上眼，開始拉起那支曲子。同樣的曲子，在文敏的琴弦上流淌出來就是不一樣。周周的耳邊，仿佛有雨珠一滴滴地滴下草尖，有蟲鳴在夏夜輕輕響起。

文敏拉罷，周周的臉兒涼涼的，一抹，還有淚水呢。

吳老師眼圈也紅了，連連道：“真感人，真感人。”

吳老師問：“你們倆誰去？”

周周低著頭說：“文敏去吧。”

于是，文敏就參加了競賽。

那天，吳老師、周周，還有其他的同學，都去觀看了競賽。選手們的小提琴，一個比一個拉得好。等到文敏上場時，對大家一笑，微微鞠躬，然后拉起小提琴。小提琴音如冰下的流水，潺潺湲湲（yuán）的；如竹林里的露珠，在月夜下輕輕地落下。

大家都靜靜地聽著，一聲不吭。

周周也靜靜地聽著，眼睛都不眨一下。

聽眾中，有的同學輕輕啜泣起來，嗚嗚的。周周的眼圈也紅了，睫毛上濕唧唧的，如帶雨的花瓣一樣。

文敏拉罷，現場仍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吳老師突然鼓起掌來，周周也鼓起掌，其他人都跟著鼓起掌。

文敏獲得了一等獎。發表獲獎感言時，她紅著眼圈告訴大家，自己愛上小提琴，是小時候受奶奶的熏陶，可是，就在前不久，奶奶離開了人世。當拉起吳老師譜下的這支曲子的時，她想到了小時候，奶奶牽著她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奶奶希望她成為一位小提琴手，她把對奶奶的思念，還有感激，都融入了其中。

說到這兒，她的眼圈再次紅了。

周周聽了，眼圈也紅了，低下了頭。他終于知道，彈琴不只是照著曲譜拉，還要融入自己的感情。然而，自己在拉這支曲子的時候，是帶著一種虛榮，一種想露臉的急迫心情，當然是拉不好的。

周周也終于找到了拉好小提琴的絕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