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
【摘 要】本文基于“小官巨貪”劉大偉18年把持村莊嚴重侵占集體利益的典型個案,將在鄉村三層主體的場域視閾下,對精英俘獲整個過程和其中多元主體的行動邏輯進行分析。并嘗試將精英俘獲劃分為成長俘獲、擴展俘獲和終結俘獲三個階段,并分析其主要成因、提出建議和啟示。
【關鍵詞】精英俘獲;鄉村治理;小官巨貪
一、問題提出
我國鄉村社會仍走著一條精英治理的道路,鄉村場域中存在著國家、村莊精英、普通村民的三重權力框架,可見村莊精英的中間地位并主導著鄉村治理。鄉村精英是指在鄉村中具有相對資源優勢、社會影響力超過一般普通村民平均社會影響力的人。精英俘獲則是指鄉村精英借助這種相對優勢,占有了本應惠及大眾的資源,從而導致村莊治理狀況的惡化。但國內對精英俘獲理論研究仍存在較大的局限:一是研究領域集中在資源項目下鄉,重在說明在外部資源進入鄉村時,精英憑借其優勢地位而致使項目偏差。但顯然精英對鄉村治理的影響是全方位的,精英俘獲也不僅發生于單個領域,可以更深入地分析精英俘獲與鄉村治理之間的關系。二是研究內容具有切面性,大量研究中僅指出存在精英俘獲現象,雖有對精英俘獲的產生機制、社會后果和對策建議的研究,但缺乏對完整精英俘獲過程的關注。三是研究視角單一,精英俘獲有兩層含義:精英主動俘獲和精英被外在力量俘獲,但多數研究僅側重于某一側面,沒有對二者的互動和合力進行研究。
鑒于此,本文的主要是典型精英俘獲個案為載體,在鄉村治理視閾下,嘗試描述整個精英俘獲過程,對其中內外合力的作用和場域中多元主體行動邏輯進行分析,以回答小小村官為何能一手遮天18年之久及其現實啟示。
二、精英俘獲過程分析
根據事態的不同表現程度和場域中行為主體不同階段的行為邏輯,本文將這一精英俘獲過程分為成長俘獲、擴展俘獲和終結俘獲階段。
(一)成長俘獲階段:正當性與欺騙性共存
鄉村精英利用契機在其相對優勢最突出的初始領域中實現精英俘獲,并逐漸增強力量。返鄉才俊劉大偉在經營鄉鎮企業的過程中獲得了原始力量。然后通過扭虧為盈友誼二礦、修路助學多做善事和興辦企業人人增收,一與鄉鎮政權保持了良好的互動,二獲得了普通村民的支持。因此劉大偉受到了大量的表彰,成為了大家交口稱贊的鄉賢。但同時劉大偉憑借家族勢力壟斷集體企業經營權和管理權,并通過市場手段將集體資產進行“價值增值”,利用虛假的投資和經營將友誼二礦的1490萬股份轉讓給自己實際控股的公司,逐漸將集體企業資本化、私人化。且由于監督缺失,信息獲取不對等,鄉鎮政府和普通村民并沒有意識到其中隱患的嚴重性,甚至放任縱容。
(二)擴展俘獲階段:排斥性與高穩定性并壓
為鞏固和擴張既得利益,不同類型的精英形成結盟,以達到全面控制村莊秩序的目的。劉大偉與鄉村混混為代表的社會精英結盟,自身也積極尋求向政治精英跨領域的轉變。與此同時,精英結盟為尋求庇護,往往會對鄉鎮政權進行利益輸送,出現政府俘獲現象。這樣,鄉村場域中的兩個上層行為主體結成利益集團,精英集團內部固化,最終形成利益、政治和社會排斥。這就提高了參與治理的門檻,多元競爭消散,讓普通村民不僅難以實現民主權利而且觸發經濟理性和禮讓邏輯從而導致了行動原子化的集體行動困境。如在2012年村民拆遷補償協商會上,某村民因不滿劉大偉而出聲反對,隨后遭到保鏢毆打,現場無一人相助,鄉賢已是村霸。
(三)終結俘獲階段:高壓性和反彈性齊發
這一階段,鄉鎮政權的不出事邏輯突顯,迫于維穩壓力,鄉鎮政采取高壓控制式和只看結果的做法,由此發展到外部俘獲精英去完成社會矛盾的處理,這導致精英想要保證和擴大利益,就要順從外部的期望。由于能力突出,鄉鎮政權將征遷工作以打包處理交由劉大偉。加之利益集團為橫行多年肆無忌憚,2013年年底,為征遷深夜強拆,這對村民的切身利益造成了極大傷害并直接導致了矛盾爆發。面對群情憤慨,鄉鎮政權作出了對村民妥協、對精英包庇的處理,即免去劉大偉黨委書記一職。但在上下關系的彈簧模型中,保持靜止時間越長,反彈沖擊力越大,破壞性越大。普通村民并不滿足于處理結果,于是有了群眾圍堵安徽巡視組,最終持續十余年的精英俘獲走向徹底的終結。
(四)精英俘獲的后果
一是經濟剝奪,集體企業盈利、征遷補償款被精英集團所攫取,烈山村欠債4000余萬。二是社會分化,村莊精英聯盟的排斥性和穩定性,普通村民與精英集團涇渭分明且無法流動,加劇了累積性不平等。三是政治內卷化,集體資源盈利和改革開放紅利等不斷輸入鄉村的資源都無法帶來鄉村組織能力和治理效果的增長。
三、成因分析
從基層政權的角度來看,政府導致的外部精英俘獲如影隨形,其實質是基層政權對鄉村社會的威權式影響仍然深厚。這導致鄉村精英“看上不看下”,極易出現鄉村精英和基層政府的利益結盟,以至政府俘獲。基層政權治理理念的片面化,使治理行為異化。只看經濟發展或者社會穩定,而忽略了二者之間的內在聯系。在成長階段基層政權只要短期經濟發展而忽略了過分放任能人治村所帶來的隱患;在終結階段,只要不出事而只論結果地看拆遷。其根源是“雙重壓力型”體制使經濟發展成為基本訴求,經濟能人治村成為時代趨勢。
從普通村民的角度來看,普通村民的長期被動狀態主要是鄉村的低組織化。第一這種低組織化狀態使普通村民難以形成共同的抵御力量,也沒有順暢的利益表達和疏通渠道。因此只能等到利益損害和矛盾積累到達頂點后爆發,再使用非常態的方式表達,進一步引發鄉村社會失衡。第二低組織化使得監督力量缺位,無法與精英集團進行互動,普通村民更原子化,進而助長精英俘獲的擴張。而低組織狀態的原因主要一是內生性鄉村社會關聯度低,缺乏內生性治理資源;二是外生性制度制約和供給不足。
從鄉村精英的角度來看,新制度經濟學基本假定是:人都有為自己牟取更大利益的傾向。精英治理本身就存在異化的可能,但是精英身份疊加和精英結盟使得俘獲行為層次更深、過程更久、傷害更大。
四、建議與啟示
第一,完善鄉鎮政權的運行,因為類似目前烈山村這類在社會關聯程度弱和自治羸弱的鄉村,由鄉鎮牽頭完成各項發展是必然之選。又尤其注意改變鄉鎮政府片面的治理理念,變被動穩定為積極穩定,變運動式發展為長效發展。第二,重點對鄉村惡勢力進行打擊,減少社會精英本身所可能造成的精英俘獲以及與其他鄉村精英結盟的機會,從而達到打破長期精英俘獲的目的。第三,最為根本的全社會注重對鄉村治理資源的培養,無論是內生性還是外生性,都能對鄉村的組織化程度進行提升,逐漸修復鄉村自治制度的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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