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
一
狐毛毛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可愛的他從一出生起,就得到了全家的寵愛。可隨著狐毛毛漸漸懂事,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慢慢發(fā)生了變化,因為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狐毛毛在“笨”這個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
狐毛毛一歲時,終于學(xué)會了捉迷藏。可沒人愿意和他一隊玩,因為每次狐毛毛被抓住以后,都會帶著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沖“敵人”喊出類似這樣的話:“我才不會告訴你我的小伙伴藏在東墻角第三片灌木叢里呢!”
“狐毛毛,你這個叛徒!”被捉住的小狐貍總會無奈地“控訴”狐毛毛。
三歲的時候,孝順的狐毛毛愛上了為爸媽做飯。有一次狐七七路過他家門口,碰巧見到狐毛毛左手拿刀,右手舉得高高的,比來比去。狐七七好奇地問:“毛毛,你在干嗎呢?”
狐毛毛一臉得意:“如果切菜一定會切到手,那我應(yīng)該先想清楚,切哪根手指比較劃算。”
狐七七被毛毛明明無理、卻又無法反駁的邏輯噎住了,從那以后,再也不敢和正在做飯的狐毛毛搭話了。
五歲時,狐毛毛的爸爸開起了小店。為了節(jié)省成本,爸爸偷偷在每個雞肉卷里都少放了一條雞肉絲。狐毛毛就守在家門口,對每一位登門的顧客說:“爸爸不讓我告訴你們他少放了雞肉絲,所以你們千萬別少給他錢。”
很快,狐貍爸爸的小店就關(guān)門大吉了。
轉(zhuǎn)眼間,狐毛毛七歲了,到了上小學(xué)的年紀(jì)。入學(xué)前,狐貍媽媽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跟小朋友打架,狐貍的力氣要留著欺負兔子的。然而第一天中午,狐毛毛就灰頭土臉地回家了。一問才知道,學(xué)校的小霸王欺負小同學(xué)時,聰明的狐貍都躲得遠遠的,但狐毛毛笨呀,他滿腦子只剩路見不平,揮爪相助……于是,狐毛毛爪還沒揮出去,就被小霸王狠狠教訓(xùn)了一頓。
反正狐毛毛的笨,在狐貍鎮(zhèn)簡直就是家喻戶曉,誰都拿他沒辦法。
二
狐毛毛的笨實在是太厲害了,學(xué)校的老師教不好,醫(yī)院的醫(yī)生也治不好。狐毛毛的爸爸媽媽愁壞了,哥哥姐姐一個比一個聰明,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也算是狐貍界“老奸巨猾”之輩,怎么到了毛毛這兒,就變得這么耿直呢?
為了治好狐毛毛的笨的毛病,爸爸媽媽帶著毛毛拜訪了比狐貍還要狡猾的黃鼠狼。
“把毛毛交給我,保證他一個月內(nèi)變得聰明伶俐!”
黃鼠狼看看狐毛毛,在狐毛毛身上這里摸摸,那里捏捏,最后瞇起小眼睛,露出為難的神情:“哎呀,這孩子天資太差。這事情有點難辦呀……”
狐貍爸爸一聽,立刻搬出一大袋雞肉卷,恭恭敬敬地交給黃鼠狼:“我們這個孩子,就拜托黃大師啦!”
黃鼠狼整理了一下西裝,勉為其難地開口說道:“但是嘛,也不是沒辦法。好在你們找到我,我保證下次你們見到的狐毛毛,一定是只聰明的小狐貍!”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狐媽一聽,連連鞠躬道謝,一邊說還一邊把狐毛毛往黃鼠狼身邊推。
狐毛毛的腦子一團漿糊,他還沒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莫名其妙地跟著“黃大師”,走上了學(xué)藝的道路。
三
“我們黃鼠狼和你們狐貍,自古就是好朋友。你看那些美妙的詞,什么‘狐眉鼠眼啊,什么‘狐鼠為奸啊,都是為了表揚我們而創(chuàng)造的!”黃鼠狼笑嘻嘻地扯了扯領(lǐng)帶,對狐毛毛說,“論狡猾,我們可是無人能及。最高境界就像我這樣,別人給我送雞肉卷,還要感謝我。”
“你是說我的爸爸媽媽嗎?”狐毛毛呆呆地問。
“還不算笨到姥姥家了嘛!”黃鼠狼表現(xiàn)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狐毛毛有點躍躍欲試了,大師是很厲害啊,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騙得過,那得有多聰明!
狐毛毛跟著黃鼠狼來到了“偷雞摸狗培訓(xùn)班”。
“這‘偷雞摸狗嘛,其實只是個名字,我們真正要偷的是別人口袋里的東西。亮閃閃的金幣啦,最新型的手機啦,甚至連別人吃剩的饅頭都不能放過!”
簡單交待了偷雞摸狗的訣竅后,老師帶著一群小黃鼠狼和一只小狐貍開始了偷雞摸狗的旅程。傍晚歸來時,除了小狐貍,每個學(xué)員都收獲了滿滿的戰(zhàn)利品。
“狐毛毛,你為什么啥都沒偷到?”老師看著狐毛毛空空的小爪子,眼睛一瞪。
“因為,因為我想去偷一只大白兔的口袋,可是他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我想去偷一只穿山甲的口袋,可是他的口袋太硬了我打不開。我想去偷一只袋鼠的口袋,可是我的手剛伸進去,就被里面的小袋鼠逮了個正著……”
“你不會挑些老弱病殘下手嗎?!”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挑了。”狐毛毛認真地點頭,“我找到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奶奶,剛想下手,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她要是丟錢了,一定會傷心得哭上三天三夜,什么都吃不下,在哪兒都睡不著。我這樣想著,忽然就下不去手了……”
班級里,有一只戴著蝴蝶結(jié)的小黃鼠狼,聽到這里,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她好像也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后來我又找到一個曬著太陽睡大覺的老爺爺,剛要下手,忽然想到自己的爺爺。他要是丟了錢,一定會大發(fā)脾氣,滿世界地抓小偷,不抓住決不罷休。我這樣想著,忽然就不敢偷了……”
角落里,一只膽小的黃鼠狼也跟著害怕起來,他仿佛也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后來,我又盯上一個一點兒大的小朋友,可我又想到表哥家剛出生的小寶寶。如果她的糖果丟了,一定會哭得震天響,整條街都聽得見。”
聽到這兒,一只長得高高大大的黃鼠狼倒吸一口涼氣,似乎想起了自己家的寶寶。
狐毛毛一番長篇大論下來,“偷雞摸狗培訓(xùn)班”漸漸響起了陣陣哭泣聲,大家有的感動,有的害怕,還有的悔恨。總之,沒人愿意繼續(xù)做小偷了,偷雞摸狗實在是太不應(yīng)該了。
就連老師也聽得迷迷糊糊,他忽然對自己做“偷雞摸狗”培訓(xùn)老師這件事迷茫了,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生命的意義在哪里。
四
就這樣,不論黃鼠狼大師把狐毛毛送到哪個培訓(xùn)班,不出三天,這個培訓(xùn)班里的學(xué)生,就都變成了害怕成為“精英”的笨蛋。大師想了半天,得到了一個結(jié)論:狐毛毛的笨,一定會傳染!
“他這個笨蛋病,傳染性太強了,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黃鼠狼大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狐毛毛送回家,趕緊離開了。
笑話,黃鼠狼心想:萬一自己也被傳染了,變笨了,那可怎么辦!
連黃鼠狼都教不會毛毛了,狐貍爸媽除了唉聲嘆氣,也想不出別的辦法。笨就笨吧,就算笨一點,也還能夠討生活呀。
于是在之后的時間里,狐毛毛被爸爸媽媽送來送去,分別在化工廠、伐木隊、飯館、水果攤等大大小小的地方做學(xué)徒。
結(jié)果,整個鎮(zhèn)子都被狐毛毛傳染上了“笨蛋病”:
小河里再也見不到化工廠排出的污水了;伐木隊也不再偷伐樹木了;飯館老板再也不用地溝油了;就連水果攤的小販,也變得不缺斤短兩了。
整個小鎮(zhèn)都變笨了,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不是驕傲的“老奸巨猾”的狐貍了,他們心里似乎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是什么呢?
嗯,可能就是“笨”吧?
五
后來,狐貍鎮(zhèn)里發(fā)生了兩件奇怪的事。第一件事是被“笨”感染的狐貍鎮(zhèn),居然漸漸成了動物森林里最有名的模范城鎮(zhèn)。據(jù)說,狐貍鎮(zhèn)成為模范城鎮(zhèn)并不是因為這里山清水秀,而是因為這兒的民風(fēng)實在淳樸,已經(jīng)達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境界。另一件奇怪的事,就是狐毛毛再也不去“看病”了,大家好像都忘了,狐毛毛曾經(jīng)是個“笨蛋”的事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