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腕子

阿扉 Afield

我最喜歡的事是看爺爺和爸爸掰腕子，我最生氣的事也是看爺爺和爸爸掰腕子。

每天晚飯后，我都要軟硬兼施、軟磨硬泡，讓爺爺和爸爸大戰幾個回合。每次看到兩只大手緊緊攥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我都特別興奮、緊張。在他們相持不下的緊要關頭，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有時甚至會急出一頭汗來。讓我不解的是，這么緊張的比賽，奶奶和媽媽卻一點兒也不著急，她們始終坐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

我每次都給爸爸加油，因為每次都是爺爺贏。不論爸爸如何賣力，不論占有多么大的優勢，最后總是會在爺爺的堅持和反擊下，慢慢敗退，最后“哐當”一聲被爺爺掰倒在桌面上。

這是讓我生氣的主要原因——爸爸怎么這么差勁？連爺爺也掰不過，真沒面子！

有一次，吃過晚飯，我再次發起掰腕倡議，爺爺和爸爸被我糾纏不過，只好拉開架勢，準備大戰一場。

剛開始，爸爸的形勢一片大好，就在勝利在望的時候，爸爸又犯了后勁不足的老毛病，被爺爺慢慢掰了回來。眼睜睜看著爺爺又要翻盤，我實在忍不住，大喊一聲：“爸爸，我來幫你！”誰知道，滿臉通紅的爸爸卻說：“男子漢不能靠人幫，男子漢就要靠自己！就算輸了，也要輸得光明磊落。”

這一局的結果還是爸爸輸了，爺爺贏了。對于爸爸的話，我心里很不服氣，同時也覺得心癢癢，為什么自己不試一試呢？于是，我發下戰書：我要和爺爺比試。

爺爺的手很硬，但是很溫暖。我緊緊握住這只又硬又暖的大手，使足了力氣向下一掰，結果出乎意料，爺爺根本不堪一擊，一下子就被我掰倒在桌面上。我以為爺爺會很難過，誰知爺爺卻笑呵呵地夸獎我：“真厲害，爺爺都掰不過你！”

我太開心了，舉起雙手又跳又喊：“我贏了，我贏了！”還故意將緊握的拳頭伸到爸爸的鼻子前羞辱他。

打敗了爺爺，下一個對手自然是爸爸。爸爸可是爺爺的手下敗將，爺爺都輸給了我，他還能掰得過我嗎？我信心十足地向爸爸伸出了手掌。

誰知道，爸爸只伸出來一根食指！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我向他確認了好幾遍，爸爸的答案始終沒變：對付你，一根指頭足夠了！

我惱怒極了，這不是明擺著蔑視我嘛！哼，肯定是我贏了爺爺，他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對他的羞辱！我擔心爸爸使詐，決定來一個先下手為強，在“開始”兩個字喊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用力向下掰去……

天哪，我掰的是手指頭嗎？怎么感覺像是掰一棵大樹！我用了那么大的力氣，爸爸的食指竟然紋絲不動！

我看了爸爸一眼，爸爸正笑瞇瞇地看著我，臉上、眼里全是舉重若輕的笑意。

我發怒了，使盡渾身的力氣向下掰那根可惡的手指，可它連晃都不晃一下。我的另一只手也伸了上去，用雙手緊緊握住爸爸的食指，拼了命地往下掰，可爸爸的手指就像是鋼鐵鑄成的一樣，我根本撼動不了一分一毫。

我渾身發熱，頭上冒汗，正在拼命和爸爸的食指做斗爭的時候，聽到爸爸輕輕說了一句：“注意啦，我要進攻了！”

我還沒來得及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從爸爸的食指上傳了過來。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我就被掰倒在桌子上。

爸爸只用一根指頭就打敗了我！而且是秒殺！絕對意義上的秒殺！

爸爸贏了。我傷心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怎么會這樣呢？真是讓人難以理解！這時，爺爺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沒關系，輸就輸了，大不了再比一次。”

就是，輸就輸了，有什么了不起，爸爸不就贏了這一次嗎？讓他高興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來，我發現了一個規律：爺爺和爸爸比，爸爸輸多勝少；我和爺爺比，爺爺輸多勝少；我和爸爸比，我卻輸多勝少。

那在我們三個中間，到底誰是最厲害的呢？

有一次，我終于忍不住問爸爸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局面。爸爸拍拍我的腦袋，笑著說：“這個嘛，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摘自《東方少年·快樂文學》2017年第1期 圖/ca.2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