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醫患關系法律現狀分析及對策研究

楊青達 畢一玲

【摘要】：近年來醫患關系層出不窮，已經成為醫療單位揮之不去的夢魘，這樣下去最終導致醫療單位與病人及其家屬之間形成“敵對”勢力。這對醫患雙方都會產生不利的后果。這既會阻礙醫療事業的發展，導致醫務人員流失嚴重，也會踐踏法律的尊嚴，最終受害最大的還是患者，求醫難問題更加突出。如何解決醫患關系矛盾，構建和諧的醫患關系，當醫患關系出現矛盾時如何引導雙方通過法律途徑加以解決，這需要我們了解醫患關系產生的原因，醫患關系的性質分析，進而試圖提出相關的可行性建議。

【關鍵詞】：醫患關系；立法現狀；司法現狀；性質分析

一、近幾年醫患糾紛事件概述

2009年6月18日，在福建南平發生一起嚴重的醫患沖突事件，因患者術后并發癥死亡，導致家屬與醫生大打出手，最終5人被刑拘，3人取保候審。2011年2月18日，上海市人民醫院患者劉永華因不滿醫療結果，其家屬帶領20多社會人士直接沖進醫院，用匕首刺傷心外科副主任醫師，并試圖將其從八樓推下。2013年“10·25溫嶺襲醫事件”，3名醫生在給病人就診時被一名男子捅傷，其中一名死亡。2015年河南周口醫生護士被逼抱尸事件。2016年深圳醫鬧事件，2016年3月14日，深圳龍崗區平湖人民醫院發生一起“醫鬧”案件。多名社會人在掛號大廳內舉橫幅、燒紙錢，毆打恐嚇主治醫師及其他醫療工作人員，并強迫主治醫師下跪燒紙錢。而僅僅是2017年1-2月兩個月的時間內，據媒體報道的醫鬧案件就達到了令人發指的18件，以下只列舉其中幾例。2月7日，福建省腫瘤醫院主任醫師鄭崴在值班室被已經過治療且出院的患者毫無征兆的連砍四斧。1月7日晚 23：10 左右，四川省瀘縣人民醫院急診科醫生謝林因勸阻患者朋友不要在醫院吵鬧，話未說完被患者朋友用刀刺傷，導致腹部貫通傷，大網膜裂傷，并送進ICU病房觀察。1月5日，雅安市人民醫院五官科一名醫生因其科室沒有空余床位，建議患者先去急診科辦理住院手續，話音未落被其同行人員毆打，導致女醫生多處受傷，意識障礙一個多小時，腦震蕩，小指皮膚撕裂。

從近幾年醫患關系事件可以看出，醫患關系矛盾從最初的滋事，毆打到后來窮兇極惡的殺人事件，聽起來令人不寒而栗，而且像重傷、殺人等嚴重的醫患關系事件已不在是個別情形，近年來時有發生。醫患關系的危害性也愈發的明顯。第一，嚴重影響了醫療機構的正常運行，侵犯了其他患者的就醫權力，同時損害了醫院的公共財產，危害了醫務人員的人身安全，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第二，由于嚴重醫鬧事件的屢禁不止，醫療從業人員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而同時也屢次挑戰著他們的道德底線，為求自保，使他們不得不采取“防范性醫療”措施，最終醫生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患者無法得到最優治療；第三，醫鬧事件導致醫務人員的嚴重流失，阻礙醫療事業的發展；第四，架空了法律，嚴重損害了法律的尊嚴。這種采取非法手段的私立救濟導致正常的社會秩序和法制秩序的脫軌和脫序，法律的地位和尊嚴在一次次“醫鬧”的挑戰下受到嚴重的踐踏。這不僅讓我們引起思考，為什么醫患關系會到劍拔弩張的程度，為什么醫患關系層出不窮，為什么醫患關系得不到有效的緩解，一連串的問題會在我們腦海中不斷涌現。

二、醫患關系法律性質分析

（一）醫患關系是一種非典型的契約關系[1]

非典型性契約又稱無名合同，是指法律未確定一定名稱和規則的契約，法律的局限性導致了非典型性契約的產生。《合同法》分則中關于技術服務合同的有關條款同樣可以適用于醫療服務合同。其實，任何一個行業都有其特定的行業內容和規范，醫療行業也不例外。行業所具有的一些獨特性并不影響契約本身的性質。因而，患者掛號的意思表示，應屬于合同上的要約，醫療機構給予掛號，則是合同上的承諾，雖然醫療承諾一般情況下不能拒絕，但由于醫療行業的服務宗旨和行業要求，所以本質上是自愿的。如果醫療機構認為自己的醫療條件和醫療技術達不到治療該疾病的要求，則有權要求患者轉院或作其他處理；即使在治療過程中，醫療機構如發現自已的醫療條件無法滿足治療某疾病的需要，也可以要求患者轉院而中止合同；手術前還可以要求患者和家屬簽字，避免風險責任由醫療機構承擔。這些都是契約自主權的具體表現。因此，以醫療行業的高風險、高技術、高服務來否認醫療服務的契約性質有悖法理。

（二）醫患關系是一種侵權關系

在現實生活中，醫鬧事件的體現主要存在兩個方面：第一，患者及其家屬大鬧醫療機構；第二，就是比較駭人聽聞的暴力襲醫事件。本節暫不討論因襲醫所導致的刑事案件，比如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等行為，這些需要在刑法另案處理。我們先從民事性質的侵權行為來探討患者及家屬所引發的兩個醫鬧事件是否具有合理性，當然假定在醫療過程中醫療機構或醫務人員的確存在過錯。在《侵權責任法》中明確規定了醫療損害責任，除第六十條第一款、第六十二條情形之外，其他條款無一例外規定關于醫療損害案件的承擔責任主體是醫療機構而不是醫務人員。因此從承擔責任主體內容來看，盡管患者及其家屬維權的方法不盡合理，但是由此看來把醫療機構作為滋事醫鬧的對象似乎是有其“合理性”的。反之，除第六十條第一款、第六十二條情形之外，暴力襲醫則是無合理性可言。醫務人員本身在醫療過程中也許存在過錯，但是法律已經明確規定承擔責任的主體是醫療機構。這時如果患者及其家屬尋釁滋事于醫務人員，顯然不符合侵權責任主體的責任承擔主體的要求。

小結：不管從非典型契約關系還是侵權關系而言，法人型醫療機構的一般工作人員（在這里指醫務人員，包括醫師、護士以及醫療單位的管理人員和其他人員）與法人之間本質上屬于雇傭關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若干意見第42條規定：“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工作人員因職務行為或者授權行為發生的訴訟，該法人或其他組織為當事人。”作為雇員，它的職務行為來源于雇傭合同，雇員不是民事法律關系的主體，其職務行為應視為法人或雇主的行為。可見，患者去醫院或診所就醫，其民事權利義務的相對人是醫療機構，醫務人員雖然是醫療行為的實施者，但由于醫療行為是職務行為，實質上是代表醫療機構的行為，而且，醫務人員與患者之間也不存在等價有償、互利互惠的內容，所以醫患關系的民事法律主體是醫療機構而不是醫務人員。因此，如果說患者及其家屬大鬧醫療機構討說法有其法律依據的話，那么對于其襲依行為則完全沒有其法律依據。

三、醫患關系產生的原因分析

（一）醫患關系產生的經濟社會原因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迅猛，但醫療費用也是水漲船高，隨之帶來的是看病難看病貴問題。當前對于醫鬧的主體到底是窮人多還是富人多并沒有有效的統計數據，當然兩者肯定兼而有之。看病難、看病貴問題主要反映在貧困弱勢群體一方，以農村為代表。第一，雖然國家對于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大病醫保制度的出臺，的確為一部分貧困居民減輕了醫療支付壓力，但是真正遭遇大病即使報銷之后的費用也是十分高昂的。而且醫療報銷的藥物種類是有限的，并不是從總額中報銷百分比。例如某家庭病人花費10萬元，如果按照65%—70%的報銷比，該患者家庭只需支出3—3.5萬即可，但事實卻遠高于這個數額，很可能達到5萬甚至更高。對于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而言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甚至會拖垮一個家庭。這樣的數據對于年輕家庭而言都十分沉重，何況對于年老家庭；第二，農民收入低，社會保障制度差，后顧之憂遠比城鎮居民要多，城鎮居民的醫療待遇也要好于農村居民。所以一旦發生醫療事故，這些全體面臨的結果就是人才兩空的悲劇，其心理壓力可想而知。但是為什么富人在醫患關系中的身影也屢見不鮮呢？除了經濟以外的原因，還有其他原因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二）醫療監管不完善

對于醫療體系的監督管理主要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第一，醫療事業是一項高技術、高風險的工作，相應的醫務工作人員理應獲得高收入，但是鑒于我國國情限制，醫務工作者并沒有像發達國家高風險的同時獲得高收入。[2]由此帶來的醫生收取紅包的不良現象。更為嚴重的后果是，醫生不拿紅包，患者及其家屬反而更不放心，從這方面講，患者及其家屬的行為助長了不良風氣的盛行；第二，源頭把控不嚴。醫療器械、藥品的生產商為了獲取利益，一些黑心商人不嚴格生產、不計后果，監管機構嚴格執法，從而導致不合格產品流向市場、醫院等醫療單位。因輸血、輸液等感染病毒的例子不勝枚舉；第三，也是最關鍵的問題，當今醫療機構、醫務人員為了逃避責任，一遇到風險就讓病人家屬簽字，轉嫁風險，使得患者及其家屬心里更是沒底。何種風險不需要家屬簽字，不需要轉嫁風險，何種風險是可以規避的，何種風險才是真正的風險，這一切，患者及其家屬恐怕都不理解。因此如何科學有效地分配風險責任分擔是當前需要解決的問題。

（三）媒體渲染報道，助長不良跟風習氣

對于醫患關系的發生，媒體往往閃爍其詞，隱藏真相，報道往往傾向于患者一方。媒體并沒有起到很好的監督作用，反而助長了不良風氣。媒體把患者一方視為弱勢群體可以炒作帶有鮮明的感情色彩。這樣導致的結果是，媒體通過報道擴大了事態的發展，甚至形成了“不鬧不賠、小鬧小賠、大鬧大賠”的怪論。由此以來醫務人員和醫療機構的利益無法得到很好的保護，最終使得醫患關系更加緊張。

小結：本節從經濟社會、醫療監管、媒體報道三個方面論述了醫患關系產生的原因。當然，除以上三個方面外還包括其他一些因素，例如，醫療機構重程序輕關懷的服務現狀、社會道德水平不高、法律意識不強等都會影響醫患關系的產生。我們的任務不僅僅在于找出問題的原因，這只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更為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一問題，緩解甚至消除醫患關系這一矛盾。

四、緩解醫患關系的可行性建議

（一）堅持經濟發展不動搖，利益天平應適當傾向弱勢群體一方。

可持續發展的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發展仍然要堅持以經濟發展為中心。盡管近年來我國的經濟是取得了世人矚目的成就，但是在此過程中各，各階層所獲得利益卻大不相同。根據初次分配重效率，再次分配注重公平理念，在再次分配過程中利益的天平應當向弱勢群體一方傾斜。盡管近年來，政府加大了農民的醫保補貼、養老社會保障制度，但是力度還遠遠不夠。再分配的目的就是要縮小貧富差距，但是根據聯合國計劃署的統計數字，我國目前的基尼系數為0.469（2014年），貧富差距已經突破了合理的限度。[3]因此切實提高低收入群體一方的收入，縮小貧富差距，進一步提高農村社會保障水平是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的重要任務。

（二）完善醫療管理制度。

第一，完善醫療管理制度，重點在于加強政府的宏觀調控職能。政府要加大對公共衛生事業的支持力度，盡快彌補相關法律的缺失。當務之急是政府應加大對公共衛生事業的投入，也即做好“事前控制”的防范。建立起相對完善的健身基礎設施網，加大對流行性疾病的預防投入，發揮基層黨組織的普醫普法的功能，對于退休人員的身體健康和歷年體檢的重視，掀起全民自發的將預防提前化。這是真正有利于患者基本健康的舉措，相應就減少了久病成疾，從而緩解醫生的治療壓力，維護醫院及醫生的利益。[4]

法律是治國之重器。在醫療管理方面當然也不例外，當前我國在醫藥流通采購、醫療糾紛處理、醫療保險購買與賠償、醫鬧懲治等方面都有法律的缺失。因此出臺相關立法條例刻不容緩。政府要加強對醫療機構的監管，控制醫院過度市場化，同時真正做到打破“以藥養醫”、“以械養醫”的局面，這樣患者才可能實現平等、平價、安心就醫。

第二，作為與患者最直接接觸的醫生，應積極打破信息不對稱的局面， 在掌握良好的溝通技巧的前提下，以患者能夠接受的方式告知情況，共同商討，而不是患者被動接受醫生的治療方案。 這樣能提升患者自身的存在感，獲得醫療服務與尊重，醫患關系自然得到緩解，相應地，醫生也會贏得患者的尊重。此外醫務工作者不僅需要專業的醫藥知識，也要學習相關的法律知識。醫院應組織醫護人員學習《執業醫師法》、《藥品管理法》等，開設預防職務犯罪的講座，從而加強法律意識、醫德醫風建設，促進和諧醫患關系的建立。[5]

（三）媒體要樹立社會責任，報道應有理有據，不應偏頗。

媒體的作用在于促進新聞信息真實、準確、全面、客觀傳播。堅持正確輿論導向，既要準確鮮明地宣傳中央精神，又要及時如實地反映人民心聲。近年來，隨著媒體市場化程度加深，出現低俗之風、有償新聞、誠信危機等問題，這都屬于道德范疇，要求媒體人加強道德素質修養，正確樹立道德觀、人生觀、金錢觀，真正承擔起“上情下達”和“下情上達”的職責，為中國的和諧發展和世界的和平共處起到積極推動作用。[6]媒體應學會換位思考，不僅站在患者角度，也要站在醫生角度看待問題，客觀公正地評價醫務界形象。 對于醫務界確實存在的消極現象，客觀批評，避免夸大、丑化、情緒化、斷章取義，要提出建設性建議；同時，正面報道醫務人員救死扶傷的陽光形象，一定數量的正面報道對于提升醫務界形象至關重要，對緩解緊張的醫患關系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7]

（四）提高醫患雙方的法律意識

作為醫患關系的主體雙方，要杜絕醫鬧現象的出現，必須對其雙方做出應有的法律意識的培養。特別是醫鬧入刑后，要讓法律的預防機制在醫鬧問題上起到切實的作用。在社會層面上來講，國民整體法律意識的提高，理解醫生與患者的關系（一種僅僅是職務行為的照護而不是服務行為）對于減少醫患關系沖突率將有很大作用。從個人層面上講，了解自身行為的法律后果，如何運用法律的武器更好的維護自身權益，提升雙方對于醫患關系的自信心更是我們亟待解決的。

結語。對于醫患關系問題的解決絕非一日之功，只有全面了解分析其成因然后對癥下藥，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本文只是從三個方面進行了分析和探討，這只是醫患關系成因的冰山一角。此外還有學者從馬克思政治經濟學視角、互動符號理論、帕森斯病人角色概念等視角出發來研究醫患關系。[8]但是不管基于何種視角去研究分析，要在牢牢把握醫生與患者這對主要矛盾的基礎上擴大視角，全局把握，協調各方利益以實現納什均衡。[9]從而促進社會穩定持續發展。

注釋：

[1]黃威.醫患關系的法律性質和法律調整[J]. 醫學與社會. 2002（03）

[2]張素平，孫峰.我國醫患關系法律現狀分析[J].河南科技學院學報.2010（07）.

[3]基尼系數是測定貧富差距的重要指標，根據聯合國的規定，低于0.2表示絕對平均；0.2-0.3表示比較平均；0.3-0.4表示相對合理；0.4-0.5表示收入差距較大；0.6以上表示收入差距懸殊。

[4]顧名思，吳遠征.利益導向視角下醫患關系的提升對策研究[J].江蘇商論.2013（07）.

[5]丁春輝.醫患關系現狀及對策研究[D].山東大學，2006.

[6]www.baike.com/wiki/媒體，訪問日期2017/1/3.

[7]蔣廷玉.和諧醫患關系中的媒體行為[J].中國記者，2006.

[8]陳倩雯，鄭紅娥.國內外醫患關系研究述評[J].醫學與哲學（A）.2014（03）.

[9]納什均衡是一種策略組合，使得同一時間內每個參與人的策略是對其他參與人策略的最優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