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疊影的家庭悲劇

木葉

195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美國著名劇作家尤金·奧尼爾最后一部作品《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以下簡稱《黑夜》）出版。1991年，瑞典當代文壇巨匠拉斯·努列將這部帶有自傳性質的作品結合奧尼爾生平創作了《命運之影》。26年后，中國觀眾終于有幸得見瑞典皇家戲劇院的原版演繹。演出前，東方藝術中心聯合大隱書局舉辦了見面會，于是筆者得以有機會與劇院總監以及劇中主演面對面地聊一聊，希望對大家解讀這部“疊影重重”的劇作有所幫助。

這戲里有許多人的影子

在劇中扮演奧尼爾妻子卡羅琳·奧爾尼的萊娜·恩卓，特別想要澄清一個可能存在的誤解。她說：“《黑夜》和《命運之影》的關系可能是更獨立的，因為《命運之影》并不是完全改編自《黑夜》，里面其實是融入了編劇拉斯·努列個人生活經歷的。”

考慮到中國觀眾可能還不太了解拉斯·努列，于是劇院總監馬格娜斯·弗洛林特別介紹了一下這位瑞典知名作家。拉斯現在已73歲高齡，在之前的人生中他一共寫了150多個劇本。其實最早期的時候，他是一個詩人，當他開始寫劇本時，很多人都感覺意外，后來“他把自己寫到了國際的舞臺上”，《命運之影》是他非常著名的劇作之一。拉斯是在瑞典南部長大的，他和奧尼爾一樣也是長期住在一個酒店里面，和父母和兩個孩子一起。當他第一次看到奧尼爾的《黑夜》，覺得這個簡直是在寫他自己的人生，簡直就是他自己家庭的一個縮影。“其實當拉斯看到《黑夜》，就決定將自己的人生回歸到這本書上，他的命運和這本書是息息相關的。拉斯在《命運之影》這個劇作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一共寫了有十年之久，所以可以看到劇中有他的人生經歷在其中，這個劇作其實反映了他人生不同階段的經歷，帶有濃烈的個人色彩。”《黑夜》是奧尼爾去世之前的3年寫就的，拉斯和奧尼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奧尼爾與瑞典皇家戲劇院也有著非比尋常的關系。奧尼爾是著名的劇作家，也是演職人員，他的劇在20世紀20年代就開始在瑞典皇家戲劇院上演了，正是因為奧尼爾的劇作讓劇院享譽全球，1956年《黑夜》的首演也是在該劇院。

劇中飾演奧尼爾的演員奧珍·萊姆伯格，稱自己與奧尼爾有著相似的經歷，很多時候他能夠在奧尼爾的人生中找到自己人生的一些影子。奧尼爾年輕時曾是一名水手，往返于各種港口之間，所以他聽了很多關于水手的故事，后來才慢慢進入戲劇行業。這跟奧珍的人生經歷有著重疊的部分，他之前也不是從事演員工作的。如今，他從事戲劇已經五十多年了，已然成為瑞典皇家戲劇院的臺柱。在他眼中，奧尼爾是低調的。作為諾貝爾獎的得主，奧尼爾并沒有去斯德哥爾摩的頒獎現場領獎。奧尼爾非常討厭那種知識分子的圈子，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和他們達成互相的理解，這就是奧尼爾的特點，其他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可能性格更陽光一點、更高調一些。據奧珍介紹，《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在瑞典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956年這部劇被搬上舞臺，就開始被人們津津樂道，直到現在仍是討論非常多的一部劇，而且有很多創作者還時常想該怎樣對這個戲做更多地詮釋、是不是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呈現。他說：“其實《黑夜》一直在上演，我們又在此基礎上推出了新的劇就是《命運之影》。我不知道會不會給中國的觀眾帶來一些新的感受，我希望如此。”

一部基于愛的家庭悲劇

在馬格娜斯眼里，《黑夜》是充滿著愛與恨、團聚和分離。所以這是一個寫家庭關系、寫父母和子女之間沖突的劇。

因為要扮演奧尼爾本人，奧珍對奧尼爾做了很多的研究。奧尼爾寫《黑夜》的時候，是在 他的去世前的3年，那時候他已經患了帕金森綜合癥，所以在劇中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時間里，他整個人是顫抖的狀態。而且，他喜歡酗酒，是一個酒鬼，他的人生可以說是被籠罩在一種悲情的狀態里面。卡羅琳是他的第三個妻子，他們婚姻中充滿沖突。卡羅琳的性格比較外向，她的夢想是當一個演員，但卻被奧尼爾拒絕了，他不想讓自己的妻子成為一個演員，這就是他們沖突的原因之一。在子女的問題上他們也有巨大的沖突，他們還養了一只寵物狗，但悲劇的是狗也死了。可以看到其實這個劇不僅是一個希臘式的悲劇，而且是關于家庭倫理的。《命運之影》這部劇是以家庭為根基，像莎士比亞的很多劇一樣，是建立在家庭悲劇基礎之上的。

萊娜點頭同意他們對于家庭悲劇的看法，她認為這是一個悲劇，是一個建立在愛情之上的悲劇。劇中的夫妻天天都在互相傷害，在他們深愛的關系中其實帶有深重的悲劇性，他們讓彼此都變得不是很開心。談及自己在劇中扮演的角色，萊娜笑著說卡羅琳“有點賤”。劇中的卡羅琳其實對奧尼爾愛得非常真切，但是夫妻之間的沖突也是永恒的，因為是繼母的緣故，她在繼子身上傾注的精力肯定是不夠的。奧尼爾喜歡在他兒子身上花很多錢，但是作為繼母是不愿意的，這就是導致他們沖突的原因。實際上卡羅琳對奧尼爾的愛是非常深切的，為了追求愛情，她的犧牲是非常大的。在他們結婚的20年中，她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工作上她會幫奧尼爾謄寫劇本，生活上還要照料他的起居，年輕時卡羅琳想當一名演員，但被奧尼爾阻止了，于是她放棄了自己的夢想照料家庭。此外，她之前有一個女兒，但是為了跟奧尼爾生活在一起，她拋棄了這個女兒。據萊娜介紹，此次來滬演出的版本是兩年前組建的主創團隊。萊娜特別想談一下這部劇的演出感受，她說“其實我們所有演員都對這部劇傾注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因為這是一個悲劇，我們要從自己的生活體驗中找到自己遇到的悲傷的事情，才能抓準抑郁情緒，達到與劇中角色的契合，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我們在舞臺上的表演是非常自然的一種表演狀態。之前在北京演出，我發現那里的觀眾大概沒有太多接觸到這樣一種新型的表演形式……所以我們非常感興趣的是，上海的觀眾會怎樣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