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盛夏

黃韞秀

“蟬鳴是窗外漸漸倒數的鐘聲，

考卷的分數是往上爬的樹藤。

我畫在你手掌上的蝴蝶，

飛走了嗎……”

午休時校園里久久回響著這首《剩下的盛夏》的旋律，璇子將抬頭望天的目光收回，定定地望著那個空位子：林，我們說好的剩下的盛夏呢？

故事的開頭跟無數個爛俗的故事一樣，轉校生林初來乍到，做了璇子的同桌。璇子望著旁邊這個安靜清秀的男生，好奇地想：現在已經是初三了，為什么還要轉校呢。林好像注意到她的視線，轉頭看她，璇子忙低下頭去。

這個安靜的男生話不多，學習倒是不錯，而且很樂意幫助別人。每次璇子有問題，他都會耐心地解答。不過除此之外林似乎很少說話，也不知他是怎么馬上和班里的男生們打成一片的，大概是因為傾聽者的身份也很受歡迎的緣故吧。

不過學習好的林偶爾也會有犯錯的時候，最近他就迷上了漫畫，隨時隨地都會拿出漫畫書來看，以致成績下滑，可他自己卻毫無察覺。這天更是在早自習時偷偷看藏在豎起的語文書里的漫畫書。他看得如此沉醉，就連老師從教室后面走過來也毫無察覺，甚至快要為漫畫中有趣的情節而笑出聲來。

“啪！”在老師走到林的正后方時，璇子果斷地按翻林的語文課本把漫畫書蓋住了，然后把自己的語文課本豎在林的桌子上做出背書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林驚訝地望著璇子，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老師終于走了，林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抱拳在胸前說：“謝了！”然后又準備繼續看。璇子按住書不放，忍不住嚷道：“嘿，你還看哪？你沒發現你的成績都下滑了嗎？難不成你以后想當個漫畫家呀！”林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漫畫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我這種水平，會被人笑死吧？所以，現在應該多看點兒漫畫補一補！”

璇子不禁皺了皺眉，她最討厭那種沒夢想沒追求還耍嘴皮子的人了，但看看林無辜的表情，璇子想，搞不好他是認真的呢！于是璇子轉念一想，激動地說：“被嘲笑也沒關系的，堅持你的漫畫家夢想吧。”

林不禁笑出了聲，很快又不笑了，若有所思地把漫畫書塞回了課桌里，喃喃地說：“夢想啊……”

初三的學習壓力逐漸增大，璇子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鋼琴比賽臨近，那一首比賽曲目卻仍未練熟。“要么就不參加了，要參加就好好練，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哪？”老師責怪的話語在她耳邊回響，窗外明媚的陽光在璇子看來簡直就是諷刺。已經堅持那么久了，從小學開始的鋼琴夢想啊，每天就算再忙也會抽出時間練習。以前覺得在自己的琴聲里會很開心，可是現在曲子那么斷斷續續，已經快沒有感覺了。好累好累，是不是應該放棄了，可是……“我明明認真練習了，為什么還是不可以……”璇子把頭埋進了臂彎里，喃喃自語。

“喂，璇子，你沒事吧？”耳邊突然傳來林的聲音。璇子忙抬起頭，尷尬地笑了笑：“嘿嘿，沒事呀。”林仍然看著她，眼中流露出滿滿的擔心。“明明是很不開心的樣子……”林皺著眉小聲說著，突然靈感乍現似的笑道，“來，我們來玩個游戲吧，石頭、剪刀、布，贏的人可以在輸的人手上畫畫，怎么樣？”雖說現在沒什么興趣玩游戲，但人家也是為了讓自己開心一點兒嘛，拒絕的話太不給人家面子了。這么想著，璇子點了點頭。

“石頭、剪刀、布！”璇子勝。

“石頭、剪刀、布！”璇子再勝。

“石頭……”

十幾局下來，林的手上已經畫滿了小貓、小狗、小豬、小熊，而璇子手上還是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哈哈，又贏了……接下來畫個什么呢？嗯，小獅子還未畫過……”璇子越玩越開心，越玩越興奮，抓著林的手一陣壞笑。林紅著臉，無奈地望著早已畫滿一片黑壓壓的卡通動物頭像的手，嘆口氣說：“唉，又輸了。”

“石頭、剪刀、布！哎呀！”望著自己的石頭和林的布，璇子不禁叫出了聲。

她咬著嘴唇，極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去：“畫好看點兒啊。”林微笑著點了點頭，用筆在璇子的手心輕輕勾畫。“好了。”林蓋上筆帽，微笑著說。璇子向手上一看，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躍然掌上，每一處細小的花紋都勾勒得無比精致，那曲線優美的雙翅似乎還會隨手的動作而輕輕扇動。“哇，好漂亮耶！”璇子忍不住驚嘆道。林依舊微笑著，淺淺的笑暖得像陽光。“嗯，這只蝴蝶送給你，祝愿你像毛毛蟲一樣破繭而出，綻放成美麗的蝴蝶，飛向夢想的天空！什么煩惱的事都沒有關系，努力去克服就行。”

璇子突然明白了，不管是找她做游戲時一直輸給她，還是在她手心畫蝴蝶，林都是想要讓她開心起來，鼓起勇氣去丟掉煩惱。璇子看著手心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股暖流靜靜地淌過心間。對呀，自己一定可以像蝴蝶一樣，展翅飛翔。已經在繭里掙扎了這么久，怎么可以這個時候放棄？如果一首曲子都練不下來，還有什么臉面說彈好鋼琴是自己的夢想？璇子笑了，快樂的笑容掛在臉上：“嗯，我會加油的。”兩人相視而笑。

中考的腳步一天天逼近，離別的笙簫也漸漸奏響。“很快就要分道揚鑣了，這個夏天才開始，我們就要分開了，真沒意思！”前桌的同學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懶洋洋地說。另一個同學湊過來：“是呀，不過還有一個暑假嘛！暑假要一起出去玩啊，我隨叫隨到哦。”前桌笑道：“對呀，畢業之后還有剩下的盛夏呢。嘿，林、璇子，你們也一起來吧？留下QQ，我們建個群。”璇子立馬興奮得兩眼發光：“好呀好呀。”林也微笑著點點頭，但璇子總覺得他的笑有些不一樣，應該說，有點兒古怪吧，好像藏著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東西。明明時值初夏，林的眼中卻流露出一股寒秋一般的寂寞憂傷。他是為中考后的分離而傷心嗎？“不要擔心，林。”璇子在心底默默地說，“不管怎樣，我們說好了哦，剩下的盛夏里還要聚在一起。”

鋼琴比賽結束了，璇子拿了一等獎。璇子想，多虧林的鼓勵呢，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把鋼琴這個夢想放棄了。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和他分享。第二天早上，璇子急匆匆地沖進教室，林的位子卻是空的。怎么會這樣？璇子忍不住問了問前桌，前桌驚訝地看著璇子：“林沒跟你說嗎？他又轉學走了。”明明說好還要在剩下的盛夏里聚在一起，怎么可以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璇子掌心好像還有水筆滑過的感覺，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托著少女到達夢想的彼岸。眼前浮現出少年淺淺的笑，璇子在心里說：都還沒有謝謝你……

璇子繼續定定地望著那個空位子，耳邊青澀婉轉的歌聲還在回旋：

“我畫在你手掌上的蝴蝶飛走了嗎，

白云是藍天正在放的風箏，

青春是操場奔跑的我們。

不用擔心受傷，

勇敢地朝著夢想，

闖一闖，闖一闖……”

“哇，璇子，你好慢！這可是我們盛夏的第一次集合，怎么可以遲到！”前桌對著氣喘吁吁的璇子皺著眉，璇子忙雙手合十在胸前，道歉道：“對不起，久等了。”前桌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向小路那邊遙遙一指：“不怕，有人比你更慢呢。”

小路盡頭，一個清秀挺拔的身影慢慢走近，黑色的短發被風吹亂，白襯衫上畫著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璇子感到眼眶有點兒濕，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林說：“喂，多虧你的鼓勵，我才能拿一等獎。喂，多虧你的蝴蝶，我一直好好學習哦。我要像你祝愿的那樣，破繭，綻放，飛翔……”

（編輯 文 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