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驍奔
汶口的那條青瓷花街,已有百年的歷史了。
這條街上本是處清時的官窯,后來官窯衰落,瓷工們都紛紛散去,不再重復(fù)“官瓷復(fù)日”的生活,都依著自己的手藝,各自立了門戶。小巷又燃起了燒瓷打柴的聲音。虎牙自小便喜歡穿行在花街的煙火中,看街上的巧手一次又一次地重復(fù)著傳統(tǒng)制瓷的手藝,看著軟泥化硬瓷,青鳥縈白璧。
可是,近來花街上舊紋樣的瓷具卻越發(fā)稀少了,別家都講“新意”,大都漆上了五顏六色的油彩長胡子的大神像。虎牙看著這些“洋鬼子”,覺得很新奇。人們也都很感興趣,花街上的陌生面孔竟越來越多了。
“虎子,街上有幾家漆洋人的瓷?”父親抽著旱煙,問道。
“好像就咱家沒漆了。”聽了虎牙的話,父親又深深吸了口煙,緩緩?fù)铝顺鰜怼?/p>
“虎子,它們好看么?”父親盯著爺爺?shù)氖肿V,黯然問著。
“還行吧,不過沒咱家青瓷龍紋好看!正宗!”也許是怕父親的臉上再添幾道皺紋,虎牙違心地答道。
“哈哈,好娃子!”父親也強(qiáng)擠出微笑,放下了爺爺?shù)呐f手譜子,走進(jìn)那口繪紋的老洞里,伏案不抬頭。
等父親出來時,虎牙見他手里握著圖畫。卷上乾坤各有云氣紋,中間竟也是長胡子的洋大神!不過這洋大神旁邊還有這從前常見的雷紋龍紋,不細(xì)看竟絲毫鑒不出洋人的影子。并不用撩人的七彩繪色,反倒是傳統(tǒng)的青色。
“爹?”虎牙疑惑道。
“時代是變了,咱也不能老守著那一套,啃你爺爺?shù)氖炙嚢 ;⒆樱铱撮_了,我這手藝,不能老是那舊的幾下子。”父親似是憔悴,眼里卻好像復(fù)有生機(jī)。
幾天后,虎牙家的“青花洋瓷”火了,滿街都來看這有古韻的素胚洋神。虎牙看到,父親將爺爺?shù)氖肿V,悄悄地藏在了柜里,關(guān)上了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