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玲：女神的背面

飄葉

A

第一眼看到林志玲，覺得她很像一只小鳥。

先探半個頭，然后再調皮地跟一屋子人打招呼，讓一屋子等她的人如沐春風——她就是能讓她的遲到變成一個俏皮的事件，你不能不服。

那是2007年，她剛剛拍完《赤壁》。這是她的第一部電影，還帶著新人的羞澀。在她對梁朝偉刻意的謙卑里，她讓人更記得住的是頂級模特兒的專業，相機每響一下，立馬在一秒鐘之內微調表情和姿勢，從熱情開朗，到冷若冰霜，再到性感迷離，三十張照片就三十個表情，五十張照片就五十個表情。我此生都很難忘記，她如一只小鳥在呆呆的梁朝偉身邊盤旋起舞，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

如果說那一次她給我的感覺是過于機靈，2010年在上海再見她時，感覺她明顯就是過于巨星了，兩個保鏢寸步不離。她現在的工作已經滿得要溢出來，明顯超負荷。拍大片的早上她剛剛狠摔了一跤，膝蓋上破了一大塊皮，又生病，情緒已經非常不好，但她依然敬業地完成她已經重復了一百萬次的工作，唯一讓人看出她不高興的時刻是她拒絕了和一起拍片的男模特兒的合影要求。

和那些一路睡上來私生活亂得一塌糊涂的巨星不一樣，林志玲走的是另一條路；傳奇明星們靠著本能、靠著生命力亂奔亂撞，而林志玲靠著她的高情商、高學歷、高自制力硬闖江湖。她有著極其女性化的外表，但從來沒有成為玩物。不是沒有機會。當年剛剛喪偶的臺灣首富郭董，公開表示喜歡林志玲，兩人更共舞一曲探戈，最后定格時那香艷照片傳遍社交界，與劉嘉玲和郭董的公開牽手照合稱“雙玲爭郭”事件。對于這個敏感的問題，林志玲不屑地一笑，語氣前所未有的硬朗：“大家真是太八卦，時間太多了。對我而言，郭董應該會非常明確，就是做他們的一個主持，而且我非常認真地做功課，我知道他們所有總經理的名字、他們的背景，很努力想好整個晚上的細節我應該要怎么做，然后下來跟員工互動，還排了一系列探戈舞。”

是的，就算他對她有好感，那又怎么樣？她永遠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她的一個客戶而已。付了錢就交足貨，這就是她的風格。“那個探戈舞我請曾馨瑩老師來教我，曾馨瑩現在是他的夫人，所以你們的八卦源頭要想一下。大家忘記了那時候是我請曾馨瑩老師來，之前我們就合作過兩次。”

所以其實是你介紹曾馨瑩和他認識的？

林志玲點點頭：“可以這么說。”

之前他們兩個是完全不認識的？

“對。因為我們要跳探戈舞，我記得我有跟他講，大家都這么忙，一定要準備的時間多一點，于是我們分開練，我是模特兒出身，有時候姿勢一對好像就是對了。所以我印象很深刻，我先介紹曾馨瑩老師，然后認識大概的舞步訓練。然后讓她去教郭董。”

怎么說呢？

林志玲確實是一個特別的人。從根本上來說，她是男性社會嚴格培育出來的最佳產品。正是如此，她有她的原則，有她的基礎、她的人生觀，這些東西非常正確，卻讓她的人生有點無趣。一個有趣的回憶是，上洗手間的時候，我正待在格子里，聽到林志玲和助理走了進來，聽到她和助理在手忙腳亂地找美瞳貼眼睫毛，聽見她用那標志性的嬌嗲的聲音在輕輕呼喚：“哎呀，找不到了耶，找不到了耶……”那一瞬間，我坐在馬桶上樂了。這就是真的林志玲吧！她的娃娃音、她的嬌柔、她的女人味確實被她長期地使用著，即使是裝，那也是從小裝起。從小裝起的東西，不是假，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教養。

B

既最大限度地保衛自己的立場，又最大限度地保護別人的情緒，林志玲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

她的出現就好像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人人都會覺得——啊！這個妹妹好像哪里見過！

林志玲就是有這樣的親和力，任何壞事到她手里都能轉化成好事。記得2004年臺灣第41屆金馬獎請了她做主持，整晚悶不可言，只見林志玲走下臺來用她充滿磁性的聲音對劉德華說：“可以給我一個幸福的擁抱嗎？”

見慣場面的劉德華呆了呆，然后滿面笑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林美人滑溜的玉背上。于是一整個晚上，男明星都在偷笑，黃秋生甚至主動要求“抱一個”，而女明星紛紛撇撇嘴，可又怎么樣呢？

輕而易舉，林志玲又為她也被悶得抽筋的頒獎禮成功制造了話題。仍然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主角，一切流言與嘲弄，都阻止不了林志玲一步一步走向臺灣第一美女寶座的輕快腳步。

林志玲為什么紅？因為她永遠物超所值。她奉送的不僅是她的一米七五、她的34C、她的甜美、她的嬌嗲，還附送她的聰明、她的機智、她的修養、她的高情商。她美，甜美，性感，嬌嫩，溫婉，并非艷光四射，而是普照四方，溫柔地嗲嗲地微笑著把自己推到觀眾面前：“大家好，我是林志玲。”小手擺一擺，眼光從左到右，下面的人一個也不放過，如溫暖的月光掃過，大家都被電到，然后真誠地望著鏡頭呼吁愛：“希望今年有人能鼓起勇氣來追我……”

哪怕你的問題多刁鉆，她一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挑釁，不對抗，不妥協。

——你演的小喬太高了！

——對不起，身高我真的不能克服，現在我只能告訴大家小喬長高了。

“有時我也會不解，明明見面時我跟記者說的是1、2、3，為什么寫出來變成了-1、-2、-3？可是還是經常要見，難道我要從此不理他嗎？”

采訪林志玲對任何一個記者來說都是非常愉快的事，因為她永遠會給到你想要的、她又能給的話題。《赤壁》發布會上，說無可說，她突然流淚，第二天，“美人為何流淚”又成功搶占報紙頭條。

所有的壞消息到她那里都成了好消息。三十歲太老？不會啊，“三十只是一個數字﹐你忽略它，就可以輕松地面對一切。美麗需要經年月累積，累積的自信會令你美麗”。

說話嗲？不會啊，“從小有家教，說話不大聲，女孩要溫柔才好”。

扮嫩？不會啊，這是“自己獨到的審美”。

有缺點嗎？“就是要求太完美。”

有脾氣怎么發泄？“就吃巧克力。”endprint

據說梁朝偉拍戲時不太理人，從不教你戲喔？“他沒有直接教，可是看他演戲已經學到很多。”

她以自己的方式活著，從不后悔，從不退讓，從不失落。她非常非常明白這個圈子的游戲規則，并且游刃于其中，超然于物外。

C

這是一個可怕的美女，因為她無所畏懼，又那么堅強。她被馬踢斷肋骨，非常痛，可是她連哼都不哼一聲。當年離開言承旭，眼淚流了一個月，也不說軟話。為了達到目標，她知道什么是自己付出的代價，她食得咸魚抵得渴。

什么樣的女人最可怕？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最可怕。

因為任何誘惑都無法阻止她為自己所要的而邁出的腳步。林志玲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所以你無法傷害到她，她以自己的方式活著，從不后悔，從不退讓，從不失落。

而你，只能選擇離開，或者給她一個幸福的擁抱。

后記

見過林志玲真人的人，沒有一個會討厭她。如果討厭，我覺得除了嫉妒沒有別的原因——她是真的很好。

只是奇怪的是，見過真的林志玲的女人全都會愛上她，而見過真的林志玲的男人大部分都會幻滅，因為她其實根本就不是他們夜里所想象的樣子。她根本就是這個社會一個無菌室里培養出來的最完美的女人，好人品，好情商，好教養，好脾氣，陽光得不能再陽光，勵志得不能再勵志。她是性感偶像，可是生活異常嚴謹。

世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幻覺當中，那種自以為了解生活或者了解他人的人都是癡人說夢。費里尼說，其實沒有人能捕捉到所謂的“真實的”世界。是的，誰能夠了解林志玲呢？任何人都不能。她用她的無敵太極拳將所有的人都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因為她知道，其實你們都沒興趣了解真實的她，你們要的只是幻覺。

你們要，她就給。

這就是女神的做派。

加里·格蘭特有句名言：我和我的觀眾一樣，都很想成為加里·格蘭特。

明星的肉身承載的是我們這個社會的幻覺。我們這個倉皇的時代里沒有赫本，于是林志玲就扮演赫本；我們這個貧乏的時代里沒有女神，林志玲就扮演女神；我們這個時代沒有完美，她就扮演完美。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將自身的每一寸都投身到這項偉大的事業里，不讓這座女神像有任何一絲縫隙。林志玲深諳這個世界的奧妙，知道你們唯一不想要的就是真實。所以，你不必知道她那個經過七年苦戀的最愛的男人是誰，也不可能知道她在掉下馬之后嘴里哭喊的是哪些句子，更不必知道你們心目中的女神也曾被人拋棄，也曾在暗夜里輾轉痛哭，更沒人有興趣理解她六歲時在課堂上答不出老師問題時的極大痛苦。你們不愿意看到這些，因為你們根本不想知道，所以她就打著太極拳和你們逗樂。

在某種程度上，我覺得林志玲就和費里尼一樣偉大，前者是個“說謊者”，后者是個“造夢人”，他們都擅長制造幻境并讓人深墮其中。費里尼曾經驕傲地說，“我和其他人的不同只是在于此，我知道自己活在一個幻想的世界，我喜歡自己活在一個幻想的世界，我喜歡這種狀態，而且也痛恨任何干擾我想象的事。”

他們倆都是這個充滿幻境的奇怪行業里最聰明的人，只不過費里尼愿意將秘訣公開，而林志玲將一切都化為臉上赫本式的微笑。從這一點上，我認為林女神顯然更聰明、更厚道、更高尚，她用她的一切高高筑起我們這個時代最具特色的女神像，從里到外，貨真價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