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王者，到底榮耀了誰？

李世佳

現在最火的手機游戲是什么？

還用說嗎？當然是《王者榮耀》啊！

今年7月，火得一塌糊涂的《王者榮耀》受到官媒點名，“篡改歷史”和“未成年人手游成癮”一下子成了熱門話題。帶著一絲好奇，我聯系了幾個朋友一起“開黑”，想看看這個游戲到底哪里吸引人。原本抱著“這種連小學生都能上癮的游戲能有什么技術含量”心態的我卻也不由得被它吸引了。

《王者榮耀》的問世時間不算太長，不過心理學界對《王者榮耀》所借鑒的另一款電腦競技游戲——《英雄聯盟》（英文縮寫LOL）已經有很多年的研究歷史。通過了解心理學家對LOL的解讀，也許你就能明白，為什么《王者榮耀》會這么火了。

四年前，一名ID為Vitaly的心理學家兼有多年游戲經驗的LOL玩家總結了LOL中的社會心理學元素，首先提到的就是游戲中使用的埃洛排名系統（Elo rating system）。這是由匈牙利裔美國物理學家阿帕德·埃洛創建的一個衡量對弈活動水平的評價方法，被廣泛應用于國際象棋、圍棋、足球、籃球等運動。

競技類游戲多采用這種系統來計算積分、確定排位和匹配等級差不多的對手，《王者榮耀》里就有大家已經很熟悉的“倔強青銅”“秩序白銀”“榮耀黃金”等排位名稱。蘇聯心理學家B.B.蔡格尼克在一系列實驗中證實：相比已完成的任務，未能完成的任務更令人難以忘懷。“排位”就是這樣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因為這個任務的目標是成為第一名。但是黃金之上還有鉑金、鉆石、王者，而王者還有全服排名：第一名只能有一個。對于《王者榮耀》的上億玩家來說，99.99%的人都無法完成這個任務。當你贏了一場排位賽，你會感到很開心，但也有些沮喪——一場比賽雖然贏了，整場戰役還遠沒有結束；當你輸了，你會有兩倍的沮喪感，不僅是比賽挫敗了，你的級別還降了——承認吧，掉星的那一瞬間是不是心都碎了？埃洛排名系統為我們同時帶來了喜悅的甘甜和悲傷的痛苦，這種復雜和矛盾的感受帶給我們強烈的情緒體驗，更容易讓人上癮。

拳頭游戲公司（Riot Games）為LOL制定了一套嚴格的獎懲系統，在Vitaly看來，這套系統提供了一個最棒的社會心理學研究平臺，那就是我們應該如何獎勵值得鼓勵的行為，消除不被接受的壞行為。

對于LOL和《王者榮耀》這樣5V5的競技游戲來說，最重要的是團隊合作。雖然在低排位的競技中，一兩個特別給力的隊友可以力挽狂瀾，主宰比賽，但是隨著排位的上升，玩家技術水平的整體提高，團隊的5人配合越來越重要。游戲中的很多規定都是為了促進這種團隊合作而制定的，例如對于掛機和主動送人頭的系統評分和舉報措施，不良行為會影響信用積分，進而影響玩家在游戲中的收益。游戲中推搭和擊殺對方玩家都會獲得系統公告，即使我并不是一個熱衷于PVP（玩家與玩家對戰）游戲的人，在聽到系統用一個高冷的女聲報出“你擊殺了一名敵人”“勢不可擋”并輔以醒目的頭像和提示語時，內心還是充滿成就感和滿足感的。這些直接的積分獎勵和成就獎勵驅動著玩家全身心地投入游戲中，從而更容易獲得“沉浸”狀態下的最高快感——心流（Flow）。

“心流”的概念最早由美國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提出。契克森米哈發現，大多數人在集中全部精力和注意力完成某事時，都認為自己獲得了最強烈的快樂，也就是心流：“完全沉浸在某種活動中，迷失了自我和時間。而在這個過程中，每一個動作、時機和思想都源源不斷地產生，就像是在彈奏爵士樂。不但全身心都卷入到這個過程中，你還最大限度地使用了你的技能。”

達到心流取決于個人的技能和任務的難度。如果事情的難度很高，技能低的人會處于焦慮狀態，技能中等的人處于壓力下的興奮狀態，而技能高的人則會處于心流狀態——在這個狀態中，他會不斷挑戰自我的極限，充分發掘自己的創造力。

競技游戲很容易帶來心流。以《王者榮耀》為例，任務的難度直接取決于隊友的技能和配合，以及對手的強弱。游戲中有數十個可以選擇的英雄，有時候玩家還得為了團隊職業分配而不得不放棄自己最拿手的英雄而嘗試新的英雄，這些設計讓每場比賽都是全新的，也更加富有挑戰性，絞盡腦汁想辦法贏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心流。

心流是一種非常容易讓人上癮的狀態，所以競技類游戲才會如此吸引人。但是，在現實生活中你如果戰勝了挑戰，總會對生活有所益處，而游戲卻不然，除非你是個以玩游戲謀生的職業玩家。事實上，游戲如果吞噬了太多現實生活的時間，你就會越來越難以在現實生活中獲得快樂和滿足，于是反而更容易逃離到游戲中去，造成惡性循環。所以歸根到底，這還是一個“你玩游戲，還是游戲玩你”的問題。游戲本身是中性的，如果你只是想閑暇時和朋友玩一個講究配合的比賽，有限度地玩游戲并無不可。但如果你掉進了爭強好勝爭勇斗狠的陷阱里，不斷糾結于排位名次和每場比賽的MVP，那么沉迷游戲的后果將可能會導致你的一生碌碌無為。所以，努力想要成為王者，到底能夠榮耀誰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