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羊倌

◇ 文圖|本刊記者 韓 希 見習記者 李婷婷

大山里的羊倌

◇ 文圖|本刊記者 韓 希 見習記者 李婷婷

世上總有些地方處在聚光燈后面，缺少存在感。

重慶豐都縣，位于長江上游地區、重慶東部，地處三峽庫區腹心，其位于長江北岸的地方屬于丘陵地帶，農業較為發達，長江南岸的部分為喀斯特地形，以旅游為支柱。所轄三建鄉雖身處南岸，卻囿于“三山夾兩河”，地勢如同一個向內向下生長的“山城”，八個村子靠盤山公路連接在大山坳里，農業和旅游資源的光芒幾乎被隱去。

好在這里的森林資源很豐富，養殖山羊對勞動力稍有富余的家庭來說，是條不錯的路。劉繼兵和向春梅夫婦倆認定了它，即便路上遇到了坎兒，也要翻過去。

In the world, there always exist some places behind the spotlight and lack a sense of presence.

Situated in the upper reaches of Yangtze River and eastern Chongqing, Fengdu County in Chongqing is the center of Three Georges Reservoir Region.In Fengdu, the area lying in the north bank of the Yangtze River belongs to hilly land and is famous for its developed agriculture, whereas its southern bank is Karst topography and takes tourism as their pillar industry.Sanjian countryside under Fengdu’s administration is located in the southern bank, its terrain being like a “Mountain City” growing inwards and downwards.Eight villages in it are connected to the mountain by the winding mountain roads.The brilliant light of agriculture and tourism is almost veiled.

Thanks to abundant forest resources here, breeding goats is quite promising for families who have enoughlabor forces.The couple, Lin Jibing and Xiang Chunmei, chose such a career and kept going in this direction in spite of various setbacks.

劉繼兵和向春梅是石龍門村人。石龍門村有一個傳說，相傳二郎神當年在天上挑著扁擔沒留神，其中一頭落下來，在這里留下了一個亂石崗，以至于村子里不太找得到平坦開闊的地方。羊兒們倒是特別鐘市這樣的地勢。趕羊上山吃草，向春梅最擔心的就是那些有探險天賦的家伙們往峭壁走去，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不過放羊的日子很踏實。靠著養羊，一家四口住上了三層樓的大房子，房前有牛棚，牛棚對著一小片產自家口糧的稻田，稻田后面是架在半空中的羊圈，羊圈往上便是山林草地。如此寫意的田園生活，靠的并非僅僅勤勞。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To be Observant and Alert

當地人說，三建鄉曾為三箭鄉，隔壁的三撫鄉又叫三虎鄉（現已并入南天湖鎮——編者注），意為“三箭射三虎”，聽上去有些凌厲。快到劉繼兵家的路口，看門的竟是只嘎嘎大叫的大鵝。他憨憨地說，狗會亂咬人，鵝溫順一點。

他的房子在鄉下算是大氣，大約四年前就修好了。2013年以前，憑著養殖牛羊，他掙出了修房子的錢，對牛羊收購的行市也一直有所掌握。

下午兩點多鐘，看著陽光沒有那么強了，劉繼兵揣了一把苞谷籽，拿著一根樹枝，趕著幾十只羊就往后山去了。劉繼兵愛笑，黑黝黝的臉一笑就是扎堆的褶子。而當我們在路上聊起山羊的收購時，他顯得有些冷峻。

以前他喂的羊主要趕到相鄰的另一個縣去賣，有相熟的買家，價格比較穩定。這兩年，雖然烤羊的生意火了，但原料的競爭也更刺烈了，買家對羊的品質越來越挑剔。

不管怎樣，劉繼兵始終掌握著行市。去年，他在位于主城的腫瘤醫院照顧妻子，愛晃悠的他“考察”了一圈，隨口就能說出幾家烤羊店的名字來，還說知道以前的老買主現在就在給誰誰誰的店供著貨。

脫貧像走路一步一步來

Poverty Alleviation Step-by-Step like walking

劉繼兵這個能干人，原本跟貧困戶沾不上邊，只是一個“學”、一個“病”把他拽住了一陣。當年房子修好后，積蓄所剩無幾。2014年人均收入2000元，正逢兒子念職高，費錢。夫妻倆喂著黃牛、種些苞谷，正準備再努把力多養點羊。不巧，2015年10月，身體向來無礙的向春梅突然開始咳嗽不止，一查，肺腫瘤A1期（尚未擴散）。

堂屋里，向春梅跟我們說起生病的經歷，精神還不錯，劉繼兵走到她身旁，眼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老是忍不住插話。向春梅扒拉著他，讓他跟自己坐在同一條長凳上，由他講。

手術是2015年11月做的，花了差不多六萬塊，保險報銷了兩萬，隨后每月一次、持續四個多月的化療，也得花不少錢。

肺上的病不能累著，化療和術后恢復的日子里，種地喂牛家務活都成了劉繼兵一人的事。

他每天5點半起床，給女兒做早飯，有時炒點蛋炒飯。妻子要補充營養，他就給她打紅棗豆漿，自己吃點白米飯加小菜。

然后就得把牛牽到山上，找棵樹拴著，再撤下來到地里看谷子、種菜，中途上山去給牛挪個地兒，免得跟前的草吃沒了。

弄完午飯，下午太陽不太毒了，又得把羊趕上山去吃草，直到天黑回家做晚飯。

向春梅聽著丈夫復述這些家務事，時而大笑，時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時又相視一笑。“跟走路一樣，一步步地走。”這句話劉繼兵聊收購山羊時說過，在念問背下的大筆看病債時，他也這么從容地說出。

家人齊心大過天

Families’ Concerted Effort Matters

劉家堂屋的一面墻上，貼著十幾張獎盛，都是女兒劉婷的，看得出還在上小學的她很優秀。提起兒子劉洪林，夫妻倆就一句“讀書不行”。實際上，他的存在是這個家另一股溫市所在。

從實習開始，劉洪林就不再向家里要錢了。向春梅的臥室墻壁上掛著一個農村少見、樣式十分簡陋的空調，這是劉洪林知道媽媽怕熱，用自己攢的錢買的。向春梅治病期間，他方才體會到養牛羊的辛勞。離開家后，隔三差五就給向春梅打電話，關心家里市況，每次都要叮囑“媽，不要喂羊了，太辛苦”。向春梅意識到兒子的孝順，咧嘴笑。

現在，向春梅恢復得不錯，不忍心再看著丈夫一人團團轉。去年，政府給她家送來了100只羊，化療期間由兒子劉洪林照看。兒子今年職高畢業，去了新疆，在舅舅介紹的單位打工，向春梅“背著兒子”又拿起了趕羊的樹枝。只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劉繼兵不讓她去。前段時間，她不小心在放羊路上摔了，右前臂不敢使勁了。兒子在電話里問東問西，她守口如瓶，絲毫不敢說右手受傷的事。

這天下午，向春梅跟著劉繼兵一起上山趕羊了，出門前，她問了他兩遍“帶苞谷籽沒”，那是日落時用來喚羊回圈里的餌子。山路不寬，有的地方尤其窄，政府已經給他們鋪就了硬化水泥路。大病初愈的向春梅，跟著領頭羊走在了前面，我們緊跟著走到一個坡頭上時，她已經鉆進雜草叢中，走在峭壁邊上，攆著那些大大小小上躥下跳的羊去了。

藍天白云，綠草山坡，羊群滿地，夫妻倆勾勒出的鄉間生活，縱然坎坷，卻又令人心安。

The Shepherds in the Big Mountain

Article Pictures | Hanxi Li Ting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