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污染會讓人變笨嗎？

李旭

近年來，每天出門前查一查空氣中可吸入顆粒物（PM）的濃度已經成為我們的習慣。然而，目前人們對霧霾危害的認識還僅停留在肺、口鼻腔、心臟、消化系統等身體層面上，而西方心理學界已經開始關注空氣污染對人類心理健康和認知功能的長期危害?？諝馕廴静粌H損害生活滿意度，影響主觀幸福感，還可能通過血液進入大腦，進而導致神經系統結構和功能的損傷。

空氣污染損害大腦結構

早在20世紀初，研究者就注意到了空氣污染對認知功能的危害。墨西哥國家兒科研究所神經科學家莉莉安發現，墨西哥城的狗在晚年表現出越來越多的癡呆癥狀，不僅方向感越來越差，它們甚至連自己的主人都很難認出。墨西哥城是墨西哥的首都，人口總數約為2120萬，是西半球人口第二大城市；墨西哥城的臭氧和可吸入顆粒物濃度均超出南美洲規定值，因“霧霾”而聞名。莉莉安和合作者發表在《毒性病理學》的研究就是以生活在墨西哥城的狗為研究對象。相比生活在幾乎沒有空氣污染的城市的狗，研究者在墨西哥城的狗身上檢測到更為嚴重的呼吸道炎癥，以及呼吸道黏膜和嗅黏膜屏障功能的損害。病理解剖分析的結果顯示，墨西哥城的狗的大腦結構也表現出炎癥增加的傾向，出現更多的淀粉樣斑和神經元纖維纏結。已有研究證實，這種淀粉樣沉淀物的增多與阿爾茨海默病的發病機制密切相關，雖然這一研究并沒有直接指出空氣污染和癡呆的關系，但也提示高污染可能會導致作為大腦免疫細胞的神經膠質細胞出現異?；钴S的發炎癥狀。

莉莉安等研究者又進一步采用核磁共振掃描技術來考察空氣污染對兒童的大腦結構的影響。他們比較了長期居住在墨西哥城和長期居住于波洛蒂特蘭市（該市空氣質量遠好于墨西哥城）的兒童，發現居住在首都墨西哥城的兒童其顳葉和頂葉的白質體積均低于波洛蒂特蘭的兒童，并且在詞匯和數字廣度測驗中的成績顯著低于對照組，因此表明空氣污染不僅損傷個體的認知功能，還能夠帶來大腦結構的異常。此外，從墨西哥城因事故而去世的兒童、成年人的大腦切片中也觀察到了淀粉樣斑塊的增加，以及神經膠質細胞的過度活躍，這表明空氣污染對人類大腦功能和結構存在持續性的危害。

空氣污染增加癡呆風險

世界衛生組織數據顯示，全球約有4750萬癡呆癥患者，且每年新增約770萬病例，探尋癡呆發病的機理成為各國科研機構的研究重點。上述研究已將空氣污染和癡呆聯系起來，而且得到越來越多實證研究的支持。加拿大科學家進行了一項以人群為基礎的大型隊列研究，2017年初發表在英國權威醫學刊物《柳葉刀》上，研究分析了加拿大安大略省650萬名年齡在20～85歲的居民的數據，以期找出居住在交通繁忙路段與癡呆、帕金森癥和多發性硬化病三種老年人群常見疾病間的聯系。研究結果表明，相比居住于離主干道200米開外的人，居住在主干道100～200米的個體發展為癡呆的風險增加2%，居住在主干道50～100米的個體發展為癡呆的風險增加4%，而居住在主干道50米以內的個體患癡呆的風險更高，增加了7%。

大城市人口密集，交通擁堵嚴重，人們為了出行方便更傾向于選擇居住在距離主干道較近的地方，而居住在交通繁忙的主干道旁，與之相伴隨的空氣污染和噪音污染卻對個體的認知功能有潛在的危害。

空氣污染與負性情緒體驗

越來越多的個體已感知到空氣污染所帶來的負面情緒，包括抑郁、焦慮以及對空氣質量的擔憂等。韓國首爾大學的研究團隊2012年發表在環境心理學頂級期刊《環境與健康展望》上的研究，以韓國首爾某社區中心537名老年人為研究對象，考察了空氣污染與抑郁的相關關系。該研究在進行數據分析時，為了排除老年期常見的心血管疾病（包括高血壓、中風、心肌梗死和高血脂）的影響，研究者將個體的疾病史作為協變量加以控制，結果發現空氣污染越嚴重，個體在抑郁量表中的得分越高。

為了考察空氣污染與負性情緒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科學家建立了相應的動物模型，研究者將小白鼠暴露在高濃度PM2.5（平均濃度為94.38微克/立方米，是當地PM2.5濃度的7倍）的空氣中，一個星期5次，每次6小時，以模擬人類在煙霧彌漫的地方居住或工作所經歷的可能存在的暴露，10個月后，他們發現，暴露于高污染空氣的小鼠表現出類似于抑郁癥的跡象，它們變得食欲不振，對任何活動都提不起興趣。另外，這些小白鼠會花更長時間來學習一個迷宮任務，犯錯誤的次數也更多，表現出空間學習和記憶能力的下降。對這些實驗鼠的大腦進行解剖后發現，與記憶密切相關的海馬區觀察到顯著的神經細胞結構上的變異，頂樹突的密度和樹突分支減少，并且還在海馬區觀察到促炎性細胞因子的過度表達。

空氣污染影響決策

德國勞動經濟研究所和科隆大學的研究人員統計了德國足球甲級聯賽 1999～2011年的2956場比賽和比賽期間體育場附近空氣污染監測數據，他們以每場比賽的傳球總數量作為生產效率的主要指標，分析結果表明，PM10（其中包含粒徑小于2.5微米的顆粒物PM2.5）的濃度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導致足球比賽中的傳球數量下降 0.02個百分點；研究者又進一步分析了不同PM10濃度下的具體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當PM10的濃度低于 20微克/立方米時，并不會對球員的傳球數量產生影響；當PM10濃度高于50 微克/立方米 （世界衛生組織制定的安全日濃度準則值）， 傳球的準確率降低16%，表明可吸入污染物的濃度越高，對球員的傳球數量影響越顯著。

相信你了解了上述研究后，可能會更加擔心居住地的空氣質量以及空氣污染對身心健康的危害。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個體通常會基于自己直觀判斷和主觀感受形成對空氣污染的風險感知，因此會出現公眾感知的空氣質量與客觀數據存在偏差的現象，這些風險感知偏差繼而影響后續的判斷與決策。在上述研究中更多的是關注客觀檢測數據對認知功能及大腦的危害，如何建立個體對空氣污染的合理風險感知，如何降低空氣污染對人類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危害則是目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責任編輯】張小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