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出門夜行

楊邪

讀完初二后的那個暑假，我已經決定以后不讀高中了。我們家是養鴨專業戶，子承父業，這很自然。

有一天黃昏，我們把鴨子往回趕時，鴨群中那只“癲婆”又來勁兒了。“癲婆”是一只鴨子的綽號，因為它老愛跟人對著干。我大喝一聲，手里的竹竿重重朝“癲婆”揮擊下去，“撲哧”！“癲婆”應聲蔫了，隨即在水面瘋狂旋轉……最后死了。

“你干什么呀？”父親在對岸厲聲呵斥道，“你要是把它敲死了，我馬上也把你敲死！”父親特別疼愛我，可這回他的口氣特別嚴重，還說要敲死我！

我怕極了，立馬上了大路就跑。經過一家小賣店，一瞥他們的日歷，上面的數字是“14”。十四號是我生日，我十四歲了！

我先用了半個鐘頭到外婆家，透過雕花玻璃，我看到兩個舅舅都在外婆家。如果現在進去，他們肯定會把我送回去的。我下定決心，繼續往前，又花了兩個鐘頭走了二十五公里到城里的二姑家。我來到二姑家的后門，舉起手，無力地拍了兩下，可是里面沒有動靜。最后，我只好回家。

但是回了家，我怎么向父親母親交代？我邊走邊想，一個故事漸漸有了雛形……

第二天早晨八點鐘，我被崇谷寺的和尚送回了家。我的父親母親、兩個舅舅，還有一些鄰居見我回來，“呼啦”一下全圍了上來。

我把一晚上的“經歷”講了一遍。我說昨天傍晚我跑出去買餅干，結果在橘園東南角遇上了一位老爺爺。老爺爺說自己是爸爸的爺爺，拉起我就走，一會兒就到了外婆家。他又說外婆家里人太多了，接著就帶我來到了二姑家。他又說二姑睡著了，后來就把我丟在了崇谷寺的山門口，接著自己拍拍手走了……聽完我的故事，大家都說太公顯靈了，父親呢，一直咧著嘴笑，他只說了一句話：“回來就好！”

那一年暑假，我還是做父親的幫手，但生活有了一些變化。父親再也沒有罵過我，反而一次次地告訴我，讓我認真讀書，以后上大學。

幾年后的某一天，母親偷偷問我：“你還記得幾年前暑假里的那一夜嗎？你跑出去，結果第二天你好好地回來，原來是你太公顯靈，帶你出去了……你爸說，你是在編故事騙大家。他說你肯定到過外婆家和二姑家，但那是你自己跑去的，他說你后來肯定是后悔了，所以瞎編鬼話來糊弄大家。他還說你不能在家里養鴨，說你有這么好的編故事的天分，應該上大學，然后，當一個作家！你現在告訴我，到底是不是太公真的顯靈？”母親盯著我的雙眼問。

“當然是真的啰！”我的目光無比堅定。

火箭熊摘自《十月·少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