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淚

桂文亞

杜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大家都非常喜歡她。

可是，杜老師從上個星期三開始，已經連續五天沒來上課了。杜老師請假沒來上課，我覺得好沒意思。臨時代課的老師幾乎每節課都不同，像跑馬燈似的，叫我搞不清到底誰是誰。

昨天，李老師叫我到辦公室拿圖畫紙，我無意中聽見其他兩位老師的對話：“……家境不好，拿不出醫藥費……父親病得很重，恐怕拖不了多久……”

他們說的不就是杜老師家的事嗎？我決定去杜老師家看看。老師住在教堂后面第一條巷子的最后一家。我沿著教堂邊的鐵軌走著，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除了附近人家安靜微明的燈光，周遭一片漆黑。

我低著頭一路走，忽然看見石子路面上有一堆亮亮的東西。啊，那是什么？一閃一閃，一小點兒，一小點兒！我彎腰蹲在路上，用手去撿，興奮得發抖……是……是鉆石吧！是誰把鉆石掉一地？也許是裝鉆石的袋子破了，漏了出來？

我就著星光仔細看了又看，一點兒都沒錯，真的是鉆石！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耐著性子，忍住歡呼，我蹲在地上，仔細地撿，再仔細地裝進外套口袋，向老師家走去。

幾天不見，老師就變了個樣子，下巴尖尖的，眼眶淡淡的一圈黑，眼睛也變小了。

“老師您瘦了。”我難過地說。

“是啊，連著幾天沒睡好。”老師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膀。接著老師和我談起她父親的病，說是高血壓引起的“中風”，嚴重的話會使病人四肢癱瘓，手腳不能動。

“老師……”我把手往口袋里伸。“想說什么？沒關系的！”老師說。

“老師……您是不是家境不好，醫藥費有困難？”我結結巴巴地問。

“你這孩子！”老師輕輕地笑，聲音卻非常堅定，“老師家境的確不好，可是老師年輕有能力，可以想辦法賺錢。你不要擔心。”

“老師……我……”我決定把話說出來。于是我把剛才在路上撿到寶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老師，我很有自信地說：“一定是哪位好心的神仙安排，要我送來給杜老伯治病的。”

鼓起勇氣，在老師認真和氣的注視下，我把口袋里的鉆石一股腦兒掏出來，放在了小茶幾上。在明亮的燈光下，那些在黑夜里閃爍的美麗光彩，就像變魔術似的，統統沒有了！我定睛一看，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它們只是一堆尖尖的、臟臟的、破破的碎玻璃啊！真是太丟臉太丟臉了。

我哭了，哭得又傷心，又失望。老師卻笑了，笑得好可愛，好親切。

“謝謝你，好孩子，好孩子。”杜老師連聲說著。

然后我看見老師笑了又哭了，珍珠般的眼淚輕輕滑落面頰，比鉆石還晶瑩，還閃亮。

珠珠摘自《班長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