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帳子

棗樹上的丫頭

看著小區的孩子們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上學去，我時常會想起自己學生時代的暑假。因為暑假的時光是最快樂的。

每到暑假，在外地當美術老師的爸爸就回來了。白天，我在家看爸爸畫畫——他可是小有名氣的畫家呢，從杭州一所美術大學畢業，是大畫家潘天壽的學生。晚上，在院子里鋪上門板，擺上躺椅，一家人一起乘涼，爸爸就給我們講故事，講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講岳飛大破金兵拐子馬，講武松景陽岡打老虎——鄰居們也都搬了凳子過來聽，真熱鬧！

爸爸回來，當然也帶回來好多要洗的衣物。衣服什么的在井邊洗洗就可以了，但被單蚊帳太大，井邊漂洗不干凈，要拿到小溪去漂洗。我自告奮勇去漂洗帳子，其實心里想的是到小溪里去玩水。

小溪的水真清，嘩嘩地在溪石上流動著，成群的小魚在水中自由地嬉戲；兩岸種著密密的棗樹、柳樹，水邊還有好多紅蓼、茅草、蘆葦。

溪水有深有淺，我不敢到深水去，只站在淺水中漂洗著帳子。很快帳子就干凈了，這時我感覺水里有什么在輕輕啄著我的腳，俯頭一看是幾條小魚兒。我一提腳它們就飛一樣地游開了。我想，要是能抓住幾條該多好！

魚游得好快，用手是抓不住的。我忽然想起鄰居有人用漁網在塘里抓魚，用力把網一撒，魚就被兜在網里，逃不走了。我手中的帳子，不就是一張大網嗎？于是我抖開帳子，撒網似的朝溪中的小魚群撒去。小魚驚慌地逃走了，一條也沒有網住。我不死心，撒了又撒，雖然網不到魚，但是玩得好開心。不知撒了多少次，突然我的帳子拉不回來了，原來掛住了一塊溪石。

我使勁一拉，只聽得“嘶”的一聲。我心想這下糟了，是不是帳子破了呀？忙把帳子拖出水面，一翻尋，果然被石頭拉開了一個洞。那個年代，一頂帳子要用幾十年，爸爸這頂帳子用了還沒幾年呢。這可怎么辦，回家怎么向媽媽交代呀？我急得眼淚也像這溪水一樣流開了。

我哭著回到家。爸爸媽媽不知出了什么事，聽到我的哭聲，趕快從屋里出來，以為我被人欺侮了。我說：“不是的，是帳子——破了一個洞。”媽媽一檢查，就說：“是你拿帳子當漁網去抓魚了吧？”我不敢騙媽媽，連連點著頭說：“是我不好。”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跑進屋，從枕頭底下摸出壓歲錢，交給媽媽說：“我用壓歲錢給爸爸買新帳子。”媽媽笑著說：“你這兩毛錢只夠買塊紗布，補這個洞。還是留著吧，開學了給自己買本子。要好好讀書，不要老是貪玩。”

爸爸摸摸我的頭說：“媽媽說得對。知道錯就好了，叫媽媽補一補，還可以用。只要蚊子沒法飛進去咬我就好。”說得大家都笑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