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國強
1978年高考,徒進師未進
彭國強
2017年是恢復高考40周年。但參加1977—1978年高考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那些發生在考試前后、考場內外的往事,至今記憶猶新!
我是1978年的應屆高中畢業生,中學就讀于湘潭縣碧泉公社五七中學。高一時,我為逃避“開荒”勞動,自告奮勇躲在家為學校“編造”了一個《雜交水稻就是好》的劇本,竟在全區文藝匯演中得了一個“創作獎”。從此,老師和同學們都對我刮目相看,尤其是當時的校長吳俊熙老師,更是對我滿懷希望,因此,在1977年恢復高考時,他充滿信心地為我報了考,并報的是“文科”。
但當時我高中還只讀了一年多一點,是在沒有得到任何考前輔導和閱讀任何學習資料的情況下應考的,好在考場就設在我們學校,只是高考的那幾天將“課堂”變成了“考場”。

大學期間作者(站立者)與張?。ìF任湖南省工商聯主席)在校園留影
當時是由各省獨立命題。老實說,湖南1977年的高考題雖然在全國來講算比較難,但以現在的眼光看,卻是一點也不難的,只是那時的我,基礎實在太差,答題結果可想而知。記得有“唐朝3個最著名的詩人是誰”和“李時珍的代表著作是什么”等題我都不會,拼音由于我們這一屆沒學,根據拼音寫出漢字的那道題我也沒答,只有古文翻譯等題,憑自己的理解勉強做了些解答(其實此前我也從未接觸過古文)。不過,我當時并未抱多大希望,只是試一試而已,就當是“練兵”,也算是對自己前段學習做了一次檢驗,讓我明白了我的知識原來是那樣的貧乏!
恢復高考,對有志青年來說,真是久旱逢甘雨,讓埋藏的種子有了發芽的機會,讓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脫穎而出。因此高考政策一出,所有“夠條件”的人一擁而上,全來報名,但那時更多的恐怕還是像我一樣抱著試一試、“撞大運”心態的考生,也就難免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又因為是第一年,無論是考生,還是組織者,以及管理者都缺乏經驗,因此,1977年的高考,考生來源最復雜,考場氣氛應該是最輕松、最具喜劇色彩的,考場“狀況”迭出,盡現奇葩!
記得第一場考試是考政治,在我埋頭答題約十幾分鐘后(估計時間,那時考場無時鐘,考生更無記時工具),聽到窸窸窣窣像老鼠啃噬的聲音,我抬眼掃了一下,原來是我斜對角的一位女生正在嗑葵花籽,大概是因為不會答題,就以這種方式來排遣煩悶,好在她盡量控制聲響,而監考老師也不阻止,任其將身上所帶的葵花籽嗑光,桌上堆了一大堆的殼。而考歷史地理時,我發現居然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直睡到那場考試到點,監考老師也不去打攪他,就讓他去做那“考大學的夢”。還有些考生讓人哭笑不得:每場考試結束后,大家都要聚在一起交流交流。數學考試結束后,就有一群人在議論,有人說題目好難,答不上、做不出,其中有一個考生卻語出驚人:“這題目有什么難!”聞此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以為羊群中還隱藏著白馬,可他接著說:“比如那個題目,求∠A的值,這還不簡單,我用量角器一量,34度!”眾人一聽,哄堂大笑,他也許意識到了什么,便灰溜溜地走開了。
不過,那時雖然考場設施簡陋、考生五花八門,但考試卻是公平和成功的!大家都純樸而誠實,也就無需那些“高科技設備”作弊了。而且,壓根就沒有人作弊,甚至可以這么說,我們那時根本就沒有人去想作弊,因為大家都守底線、知榮辱!不會,就認了!寧愿在考場睡覺成為笑柄,也不去干那“偷雞摸狗”喪失人格的事!
我當時的高中班主任老師與我“同場競技”,他是我們全公社一致看好的考生,但結果卻令人失望,他竟與我一樣——名落孫山了 (1978年他又同樣與我參加考試,我錄取了,他依然沒考上) !所以,高考第一年,我們公社除有兩人考上中專外(中專與大學是分開考的),別的一無所獲。
時至1978年,高考受到我們當地學校及師生的高度重視。由此,不僅改變了我們的學習,甚至可以說從此改變了教育的方向!我所在的射埠區決定在全區所轄的各公社中學選拔一批“尖子生”組成 “重點班”。通過考試,我有幸進入了這個由49人組成的、設在湘潭縣第八中學的“區重點班”學習。當時把全區各學科最好的老師都抽調到這個班任教,學生們學習之刻苦自不必說!舉個例子吧,快結業時,正是大熱天,有一個姓龍的同學為了爭分奪秒,竟然堅持了13天不洗澡。但那時我的心態仍比較輕松。在高考前,學校以極簡便的方式為我們辦理了高中畢業手續后,放了幾天的假,這幾天,我不是復習功課,更不是去玩一玩放松下心情,而是回家去“賣苦力”,參加生產隊的“雙搶”,晚上扯秧,白天插田、扮禾。那種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讓人精疲力竭,容不得你去思考半點學習上的事。
1978年的高考在最熱的“三伏天”里進行,考場秩序已經很規范。與1977年相比,考題的難度要大得多,尤其是語文,大家都一致叫“難”!公布成績時,語文達到60分及格分的考生很少,而我卻得了71分,化學讓我得了87分的高分,遺憾的是一直為我強項的數學卻遭遇了“滑鐵盧”,居然只有49.5分,其中有一道平面幾何題是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我在考試時卻怎么也記不起來,在與它糾纏了好久后,仍然未能解出,不僅耽誤了時間,還讓人心情非常的懊惱,所以弄成了這樣的結果。
考試結束后,我便回到家里,在生產隊搬起了紅磚。一天,郵遞員通過大隊支書找到我,說高考成績出來了,我被“初取”了(即上了錄取線),要我快去填志愿。這讓我欣喜萬分。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趕到公社駐地,接待我的公社文教專干不是別人,正是曾對我寄予厚望的原中學校長吳俊熙老師。從他慈愛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他的欣慰!但他只是平靜地說:“你來啦,志愿我幫你選好了,第一志愿湖南農學院,第二志愿湖南林學院……你看咋樣?”我說:“我相信老師,就按您的意思填吧!”其實,后面復查分數時(那時全為人工閱卷、手工計分,故對每一份考卷有一個統一的復查),我被增加了12.5分,總分已經上了340分的重點本科錄取線了,但那時認為只要能“跳出農門”、吃上“國家糧”就行,家里也無讀書人,哪懂什么選擇學校與專業,公社也為了萬無一失,選擇了最“保險”的方略。于是,我被湖南農學院(現湖南農業大學)植保專業錄取,成為全公社恢復高考后3年中唯一被大學本科錄取的考生(因1979年亦無考取本科的,只有兩人被大專學校錄?。删土吮救艘粋€小小的榮耀,也算為家鄉爭了點光,同時還制造了一個“徒進師未進”的笑談!
(郵箱:wind.0116@163.com)
(責任編輯:葉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