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燼和火星

東 涯

70后

余燼和火星

東 涯

立秋辭

奔騰的大河就要臨近入海口了

有多少義無反顧的念頭

終會趨于靜水流深

物于此而揪斂

這一天，高山遇流水，伯牙逢子期

老虎收起了勾戟和獵刃

而月亮，倒出了壓在眼底的燭火

暮色無邊啊

有些話你不說，我也能懂

這是你我都熟悉的一天——萬物候旨

只等立秋的時辰一到，太史官

高聲奏道：秋來了

梧桐便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

還會有更多的葉子落下來

還會有更多的分離，讓心變得艱難

立秋日，天轉涼

你帶來的每一種顏色，都幻化為上升的光線

而你的每一個沉默，都打開一個深淵

秋分之后

時間的日晷運行到此

已不需要淺薄的驚喜，不需要甜言蜜語

甚至不需要古老的祝福語

來撐起這特別的時光

樹葉和草莖

正關閉翠綠的門。有什么正在醞釀中

風中，靈魂飄過帶來沁涼之意

昨天的雨，今天已經停了

時間的日晷

劃過了半生的失落、轉瞬即逝的幸福

劃過逐漸蔓延的麻木與傷懷

它永不停息

時已至此，說慰藉就像在說眼淚的溫度

談詩歌就像在談遙遠的事物

說禮物

哦，這世上，惟有米沃什的禮物讓人心

動

只能說，這必定是最好的時分

日晷也恰好轉到了這最好的時分

祝愿歲月靜好，任何不幸都無法傷害我們

祝愿余生能夠平安度過

無掛礙，亦無悲喜

防潮堤

需要集聚多少塊壘，才能堵住

泛濫的海水。需要承受多少重量

才能抵御那暴潮的襲擊

一個上午，我行走在耕海路上

傾聽著寂靜與喧鬧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判斷著迎水坡面的受壓力，以及下次浪潮來臨時

所帶來的碰撞與回聲

不存在俯首帖耳。這一生，我都在不停地加固它

以對抗那致命的危險和折磨

也不存在征服與被征服。在自我的堡壘中

那所賦予的，和所剝奪的

必然會交織成兩種偉大的傳統——

這毫無疑問：頑強的精神不會輕易地消散

每一次命運的掌摑，都教會它

面對自己生命的方式

每一小塊孤獨，都在風浪海流的沖刷中變得明亮

夜雨寄南

大雨將至，我不知該對你說些什么

窗要關好

車子不要停在低洼處

如果一定要外出，記得帶傘

不要在大樹下避雨

也不要因為天光晦暗而難過

有些時候有些雨，注定會淋濕我們

現在，大雨已至

我要對你說的話，不比天上密集落下的雨點少

它們帶著甜菜的氣息

帶著海洋里蛤蚧的氣息，還有沙漠里的

鼠尾草的氣息……所有這些

都化成酒的氣息

這時如果我想起你

內心的潮水

絕不遜于這場大雨所帶來的洪水

但我什么也沒說

只是看著大雨落下來

想象“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想象一滴水

奔向另一滴時所發出的光芒

東涯，山東榮成人，現居石島。中國作協會員。曾參加第26屆青春詩會。著有詩集《側面的海》《山巒也懂得靜默》《泅渡與邂逅》和詩合集《海邊》《十三人行必有我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