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與災難
天災難以避免,當災禍降臨的時候,誰也無法逃脫。留給活著的人的,不應該僅是悔恨和悲痛,而是懷念和回憶。

1去年一場空難,毀掉了巴西足球俱樂部沙佩科恩斯的前程,飛機上的77名球隊成員僅僅生還6人,造成了這場世界體育史上的最大悲劇。在NBA,也有過幾次幾乎毀掉球隊的災難,一些正值巔峰期的球員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生命,也有球員的家人被犯罪分子襲擊,失去了生命。邁克爾·喬丹的父親和克里斯·保羅的外公都被劫匪奪走了生命,這是他們的一生之痛。而像倫·拜亞斯這樣的天才球員,卻因為吸毒失去生命,甚至連NBA的球場都沒能踏上,這不僅是凱爾特人的損失,也是他生命的遺憾。
如果說被子彈奪走生命還稱得上天災,那像拜亞斯這樣對人生的自我毀滅就是人禍。科比的好哥們拉馬爾·奧多姆險些步他的后塵,而像杰伊·威廉姆斯這樣的球員則還算幸運——車禍奪走了他的天賦,卻留下了他的生命。
德拉岑·彼得洛維奇被稱為NBA最好的外籍球員之一,他也是第一位入選籃球名人堂的外籍球員。他曾在克羅地亞本土和美國的籃球場上叱咤風云,卻在退役后被一場車禍奪走了生命。和他遭遇同樣命運的還有另一位歐洲巨星皮特·馬拉維奇。人稱“手槍”的馬拉維奇因心臟病突發身亡,也讓NBA的歷史寫下了一曲悲歌。
除此之外,遭遇颶風襲擊的新奧爾良人民曾經失去了他們的球隊,所幸他們以堅韌的意志展開重建,最終讓自己的家鄉重現光明。
災難令人心生恐懼,但更令人害怕的,是失去重生的希望,以及懷念的勇氣。
2對于現在的NBA球迷而言,2001年的“911”事件或許只存在于耳聞之中,但對于很多親身經歷那次災難的人們,以及遇難者的親人而言,那都是永生難忘的記憶。
凱文·康諾利站在斯塔藤島北岸海濱廣場15英里開外的地方,遠處是薄霧籠罩中若隱若現的曼哈頓,身邊是他那么熟悉的面容。
他轉過頭,先看到了保羅·基廷,保羅的兄弟尼爾多年前常和他一起打籃球;接下來,他看到了蒂姆·麥克斯威尼,這位好朋友的個性十分強烈;然后是約翰·伯金,他是康利諾最好的朋友之一;他還看到了保羅·拜爾、邁克·菲奧里、埃迪·戴、阿蒂·巴里;還有,他當然看到了他的哥哥約翰,看到了他那被熟人稱做杰克或杰基的哥哥。
“我還能認出很多,很多人?!眲P文說。
他們中有些人,康諾利并不曾相識,但他以前肯定見過他們,他曾和他們在街頭相遇,或者也許是在他和杰克常去的666俱樂部酒吧里見過。每當認出一個人,康諾利就小心地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著他們的臉龐,有時,他會伸開五指,把手掌在他們臉上,感受他們的氣息。
就像他們還活著一樣。
在這里,康諾利的哥哥曾經無人不知,他的明快開朗就如同康諾利兄弟的愛爾蘭快步舞一樣為人熟知,他總是這樣快活地和人打招呼:“你好,我是杰克·康諾利。”但現在,凱文卻只能指著“明信片”紀念碑中的側影雕像來向人介紹自己的哥哥。這座紀念碑上大概有270人,他們的死亡日期都是同一天——2001年9月11日。
康諾利習慣把自己稱作“幸存者”。他當了22年消防員,其中12年是在10號消防站工作,直到2001年7月,才被調回家鄉斯塔滕島。10號消防站就在世貿中心街對面——如果沒有調離這里,那他很可能也出現“明信片”紀念碑上了。
但是,活著的人不一定比較幸運,康諾利曾經多次在痛苦與死亡的噩夢中醒來。2001年的9月11日,他在世貿中心忙了13個小時,并在之后的數周里無數次回到那片廢墟。這種經歷讓他患上了食管疾病,而且引發了他的心臟病——時至今日,他依然不時發病,遭受折磨。25年前,他被確診為前列腺癌患者。1993年,世貿中心北塔遭受汽車炸彈襲擊時,他第一批趕到現場救援,而2001年的那次災難,幾乎奪走了他所有親人和朋友的生命。
“我得小心點,這地方可容易出事?!彼嘈χf。
如果能穿上那100磅重的消防裝備,康諾利保證會露出更好看的笑臉,與他相處,用不上10分鐘你就會看到他這真心笑容的。70年代中期,康諾利是圣彼得中學一帶出色的籃球球員,自那以后他一直活躍在斯塔滕島街球場上?;@球讓他免于陷入悲痛不能自拔,上場打球能讓他從悲傷的回憶中解脫出來。然而,痛苦的紋溝很快又在這位54歲的消防員臉上浮現。

當年那場災難讓整個美國陷入了恐慌,同時也影響了人們的生活和工作,這時候,體育運動就成為了給人們帶來新希望的工具。
3“911事件”發生之后,NBA聯盟采取了許多舉措,他們意圖幫助美國民眾走出傷痛和恐懼,起到積極的作用。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NBA的成員們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即便這次災難發生在休賽期,而且也并沒有球隊或球員因此遭受損失,可確實有很多人的生活受到了影響。
現任丹佛掘金隊總經理的蒂姆·康奈利2001年時還在華盛頓奇才隊擔任總經理助理,他對那場災難記憶猶新。
康奈利是土生土長的巴爾第摩人,他的兒時玩伴和家人都在巴爾第摩和華盛頓地區生活工作。在“911事件”發生之前,他本來還在考慮如何幫助球隊簽下一些球員——其中包括邁克爾·喬丹,但在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無法專心于球隊事務了——他的電話被打爆了。
“我連續兩天兩夜都在打電話、接電話,我要聯系每一個能想得起來的人,還要想想那些人可能會出現在那里,謝天謝地,他們都接了我的電話?!?/p>
但康奈利的生活還是受到了影響,在這次恐怖襲擊之后,美國在全國的公共場所實行更加嚴密的安保措施。場場比賽人數都超過兩萬人的NBA當然也是重中之重。奇才隊的主場距離事發地五角大樓僅有三英里遠,球隊的辦公地點也在這里,每一天,奇才隊的工作人員都要在上班之前接受嚴格的檢查——這些檢查甚至比比賽日當天還嚴格。
“即使是在球館的餐廳里吃飯的時候,我的身邊都會出現一些身穿防背心,荷槍實彈的士兵,這會讓你覺得一切都相當不真實,我們就像在電影里一樣?!笨的卫f,“更讓人覺得壓抑和恐怖的是比賽日,當我們坐在觀眾席上看比賽時,球迷們完全不像往日那樣快樂——他們依然狂熱,卻充滿不安。每當想起那次恐怖的爆炸,我都會心有余悸地四處打量,好像什么地方會有一枚炸彈突然爆炸一樣。那段時光是我覺得自己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去年夏天從菲尼克斯太陽隊退休的前籃球事務總監朗·巴比當時也在華盛頓工作。他的辦公室所在地更加危險,就在白宮旁邊。當時的白宮也是恐怖分子可能襲擊的目標,巴比也經歷過和康奈利一樣的日子——他們一方面提心吊膽,一方面還要接受巨細靡遺的檢查。
“那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我還記得那一天陽光明媚,我開車送我的女兒去參加學校的郊游。突然,收音機里的音樂消失了,一個有一個悲傷的消息接踵而來,我的女兒沒去郊游,當晚上我們回到家里的時候,看到太太的那一瞬間,我們都哭了。”
對于整天在旅途中消耗生命的NBA球員來說,“911事件”對心理的沖擊是巨大的。在賽季進行時,他們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去機場報道,坐著飛機到客場去比賽,在撞機事件發生后,機場成了全美國最危險的地方。每個人都擔心他們乘坐的飛機被劫持——于是,在那之后,越來越多的球隊開始包機出行,盡可能規避那些沒有發生的危險事件。
4“大概三年前,我的朋友在我懷里死去?!?/p>
911那天,康諾利眼中看到的全都是火焰。911那天,康諾利就站在離這后來建起明信片紀念碑幾英里的地方,透過岸邊的護欄網眼看著燃燒的北塔,聽著頭頂震耳欲聾的轟鳴。
康諾利回憶說:“我們抬頭望去,飛機好像就在頭頂二三十英尺高,我們盯著飛機,飛機掠過水面時,我記得一個朋友說‘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記得那飛機撞上2號塔前轉了個彎,”他慢慢地用手比著45度,“然后,我們眼看著飛機撞進世貿中心?!?/p>
周圍的人驚恐地發出無聲的尖叫,而康諾利只想到了一件事。
“我轉向我的好朋友丹尼·紐曼,我說‘丹尼,我哥哥杰克死了?!?/p>
紐曼當時對康諾利說,“冷靜點兒,誰都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p>
杰克·康諾利是一家叫做“歐洲經紀人”的跨國經紀公司高管,他的公司位于2號塔84層。911那天,杰克本應于東部時間上午10點左右離開公司,回新澤西家中去為一個朋友做地方競選助選的,而聯合航空175號航班上午9:03撞上了2號塔。

康諾利回憶道,“紐曼想安撫我,他說‘你哥哥不會有事的,也許他沒在辦公室,也許他遲到了呢?!?/p>
“而我只是說‘不,丹尼,他死了,我知道,他死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哥哥死了。’”
紐曼說:“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卻無力安慰。沒人比凱文更了解世貿中心,當他看到飛機撞進大樓前的飛行路徑時,他就知道飛機撞上的正在杰克辦公室那一層?!?/p>
康諾利說:“后來,我們發現,撞擊的一瞬最可能就是他遇難的時刻。”
康諾利和其他消防員以及警員們一起,乘渡船前往籠罩在更多飛機撞擊襲擊危險中的曼哈頓。在失去親人的痛苦環境中,他急切地想找到哥哥,在搭乘渡船的整個旅程中,他還全然不知道周遭世界已然顛覆。最后,他從前排座位上望去,看到災難的現場,他沒看到自己在街對面工作過那么久的世貿中心雙塔,沒看到他曾以為永遠不會倒塌、也不會被任何東西摧毀的世貿中心。他看到的,只有滾滾黑煙和不停往來的人群。
康諾利回憶道:“廢墟籠罩在煙柱里,大樓就像同時被地震颶風襲擊般毀滅了,在紐約人臉上,你只能看到恐懼?!?/p>
康諾利乘坐的渡船靠岸時,大概是上午10:30,那時2號塔早已倒塌。仍抱著哥哥當時沒在公司的幻想的康諾利,沖過煙霧迷漫的街道,越過仍在燃燒的汽車和建筑,掠過煙塵滿面的人群,沖到了2號塔原址。而最后,他穿過廢墟回到10號消防站,在10號消防站,他跟他的前長官講起他的哥哥。
“他跟我說,‘凱文,這都是84層的殘留物’,我極度絕望,他所說到的殘留物是碎紙,甚至沒有文件柜,什么也沒有。’”
那天剩下的時間,康諾利都在2號塔的斷墻殘垣中尋找哥哥,他只在7號塔倒塌時在一家音像店里躲了一會兒。直到次日凌晨1:30,康諾利才回到斯塔滕島家中,他什么話也沒跟妻子說。數日之后,在殘骸中細心排查時,康諾利在一個洞中發現了一具尸體。
康諾利回憶說,“我還能記得當時的情景,一個消防隊長站在一個金屬橫梁上指揮,我走過去說‘隊長,我發現一具尸體’,他看著我就問‘是消防員嗎’,我想,那又有什么區別?”
康諾利告訴隊長那尸體不是消防員,隊長秉承消防隊不可讓一具尸體留下的政策,讓他在發現尸體處橫梁上留下標記,然后繼續搜尋。
“我走回去,用油漆在梁上噴涂上記號,然后我離開廢墟,一個人自己走到渡口?!笨抵Z利說。
“那時,我們就知道我哥哥不在那里,最讓我難受的是,他的尸體一直沒被發現。我們什么也找不到。我盡力找過了,而且我知道,每一個和我一起搜尋的人都盡最大努力了?!?/p>

蒂姆·康奈利(左)和朗·巴比都是NBA資深管理者,他們對那次事件造成的影響記憶猶新。雖然正常的NBA比賽沒有受到影響,但球員們和觀眾都如履薄冰,這種現象很長時間之后才有所緩解。
5康諾利從長大的地方沿街走到馬奧尼廣場,在這里,他從中距離開始,一球接一球地投著,而陽光就照在他的光頭上,閃閃發亮。這里是他早年磨煉自己球技的地方,當年他打球,部分原因是為了免得被街坊小混混騷擾。他沒穿當年的短褲,但驕傲地穿上了緊身的圣彼得中學的藍金色T恤。
他的姿勢十分正規,除了右手肘會習慣性地向外飄,但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曾經受過專業訓練。
他驕傲地談起自己曾在冠軍賽上“打滿4分鐘”——他們在一年一度的瘋狂三月聯賽上贏下消防站隊冠軍,這是島上消防站之間為當地一個燒傷中心籌集善款的聯賽。接下來,他投出的球又刷的一聲空心入網,他轉回頭看著我說:“我說什么來著,我在這投進過很多球的?!?/p>
一個小時以后,他把這一切告訴了消防站里的伙伴,他們都不相信。
康諾利認為,自己現在還能上場比賽,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想當年,在70年代中期時,效力于斯塔滕島的圣彼得中學時,他可是一把好手。
平心而論,當年他也不是球場主角。康諾利從小崇拜球場硬漢,比如戴夫·德布斯切爾和韋斯·昂賽爾德。康諾利的父親是一位球場引座員,因此他能免費在場邊觀看尼克斯對子彈隊的季后賽——這是那個時代最強硬的對抗,想知道比賽的激烈程度,只要在結束后數數雙方球員身上的傷口就行了。
“我的綽號是‘Chingachgook’,得名自《最后的莫希干人》”,康諾利說,“Chingachgook這個名字有短柄小斧的意思,所有我的高中教練想讓我去看住誰時,就會說‘Chingachgook,他們隊那家伙拿分也太多了,你去干掉他’,這時候我就會上場,對他犯規,搞到他手感全失。但我也很善于交朋友,比賽結束后,我往往會跟我盯防的那個家伙成為朋友?!?/p>
1974年,康諾利讀高三,當時他是圣彼得中學鷹隊的第六人,這支球隊整個賽季不敗——他們也是圣彼得校史上唯一一支不敗的球隊——并得到了周冠軍。多年以后,這支球隊進入了學校名人堂,還讓學校上了紐約預科生節目(紐約富家子弟的真人秀節目)。但康諾利真正的籃球生涯卻很短暫,高中畢業后,只有隸屬與NAIA的秘魯州立學院發給他邀請,想上這所學校,他得穿越美國,在看過秘魯學院所在的內布拉斯加州的環境后,康諾利還是決定回到紐約——在那里,到處都是玉米地,一點都沒有紐約的都市氛圍。
12年之后,康諾利成為一名消防員。但他一直沒放下籃球,他在當地一個男子聯賽里打球。1991他被確診前列腺癌,離開消防站病休一年,即使那時,醫生也建議他繼續打球,因為這樣能讓他盡量保持身體機能的活躍度,還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自那之后近20年里,康諾利一直堅持打球,他的前列腺癌在14年前就被控制住了。
“我們以前總叫他‘埃斯’” 鮑勃·里奇亞爾迪是前圣彼得中學球員,也是消防員,也在男子聯賽里和康諾利同場競技多年,“對他而言,打球是個挑戰,對他來說,打球就是說‘我不但能打敗癌癥,也能在籃球場上打敗健康的家伙們!’”
這些日子,康諾利會到紐約的佩斯大學球場看臺上看女兒的比賽。他有五個女兒,其中一個叫克里斯汀·康諾利,剛剛在佩斯大學女籃隊打完四年籃球。凱文樂意承認女兒打球比自己更有天分,但對某些人來說,他女兒的場上表現他們似曾相識。
“她和她父親是同一類型的球員,”里奇亞爾迪現在是法雷爾教會中學男籃隊的助理教練,是圣彼得中學的對手,他說,“她就像她父親那樣拼命?!?/p>
當然,康諾利的年紀不小了,不能對他要求過高。但他很喜歡回到球場,借打球來忘記自己心頭揮之不去的愁緒。
“每一天,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事,”他說,“所以,我回到消防站工作,我去打籃球,有些事,你得想辦法讓自己不去想它?!?/p>

從2001年之后,NBA新秀參觀911事件紀念碑成為了他們日程表上不可或缺的環節。
6看過康諾利打球的人,都說他球感極好。所以當他第一個找到遇難者時,別人也不會太驚奇。
2008年11月23日,斯塔滕島一座燃燒的住宅樓頂棚倒塌,砸在了正在救援的羅伯特·瑞安隊長身上,瑞安的防護面罩和供氣系統被碰掉,他毫無保護地落入了黑煙迷漫的樓層里。
聽到求救信號后,康諾利沖進火場,幫助同事把瑞安從建筑頂樓救出來,并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懷抱著他。
“好像就是上天注定要由凱文去把他搶出來?!蹦翘煸趫龅睦锲鎭啝柕险f,“凱文就是那樣的人。”
遭遇意外災難是消防員的職業風險,康諾利曾無限接近災難,他太清楚作為消防員他們每天所面臨的危險了。雖然他并沒有被災難吞噬,但危險卻無從逃避,哪怕這危險也許不在紐約,也許不在眼前。
“我生活中的重大事件,都以911為界來判定,”他說,“有時看著電視,你都忘了電視里這個人也遇難了?!笨抵Z利從不說“死去”或是“去世”或是“離去”,他總是說“遇難”,總是用這個動詞來強調這一事件。
康諾利在斯塔滕島家中的起居室里,貼滿了他的孩子、他已故哥哥的三個孩子等等的照片,但做為消防員,與死神遭遇已成為了康諾利生活中的常事,而他不想很快離開這個崗位。
已退休的里奇亞爾迪說:“我沒法告訴你,多少我認識的人已經不再工作,他們已經傷殘或是出了別的事兒。我擔心康諾利的安全,我問他還要做多久,他說,‘啊,快了,我就快不做了?!率窃诎参课遗挛覔亩?,他想離開時恐怕事先不會讓誰知道的。”
就是康諾利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還在做著這危險的工作。也許是因為友情使然;也許是因為他從幫助別人中獲得了巨大的快樂;也許是因為哥哥杰克,杰克為他身為消防員而自豪,杰克比任何人(甚至越過他自己)都為這而自豪。
和許多遭遇911痛苦折磨的人一樣,關于911,康諾利心中沒有答案,只有空無。
康諾利穿著胸前戴有“危險地帶”徽章的美國國旗藍的T恤,站在同一處快要散架的護欄網前凝望著曼哈頓的天際,那一天,就是這里,他曾目睹哥哥被死神從他身邊帶走。他的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但他的話中難掩傷痛。
“只有空無,在世貿雙塔之外,還有些東西失落了,也許…一切都失落了。每次我看到哥哥的孩子,我都忍不住想,孩子畢業典禮,而他不在,孩子的婚禮,而他不在?!彼@樣說著。

“我知道,那一天,是將被歷史牢記的一天。對我來說,那是生命中最悲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