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林
人類會面臨移民問題,在動植物界,移民問題也一樣存在。有田納西的朋友告訴我,在田納西漁業(yè)和野生動物委員會會議上,亞洲鯉魚控制是核心話題之一。美國人說的亞洲鯉魚很籠統(tǒng),應(yīng)該包括鯉魚、大頭魚、鰱魚、草魚、青魚這些。
出入一個國家的國境,是有動植物檢疫的,就怕有害動植物入侵。亞洲鯉魚這種淡水魚,本來也不會漂洋過海到美國來,在20世紀(jì)70年代,美國需要清潔一些池塘,引進(jìn)了這種特別能吃的亞洲鯉魚,沒想到此品種的魚入侵性極強(qiáng),一不需要辦準(zhǔn)生證,二不需要辦工作簽證和綠卡,直接生存了下來,和本地魚爭搶食物,且繁衍迅速,很快占領(lǐng)了密西西比河,后揮師北上,開始北伐之旅,直達(dá)五大湖區(qū)。狡兔死,走狗烹,亞洲鯉活干完了,現(xiàn)在面臨噩運(yùn)。聯(lián)邦政府曾撥五千多萬巨款,試圖解決這個問題。而各州地方政府,從肯塔基到伊利諾伊,也在各自努力,圍剿境內(nèi)的亞洲鯉。
關(guān)于亞洲鯉的說法也滿天飛。有美國人說這些魚最大能長到一百磅。我聽一圍捕亞洲鯉的捕魚人訴苦,說這些魚會飛起來。人在湖上開船,時速二十英里,如果突然有一條亞洲鯉魚飛過來,撞到胸膛,沖擊力相當(dāng)于胸口被保齡球砸中。我只知道鯉魚跳龍門一說,沒聽說它們還會發(fā)動針對人類的恐怖襲擊。亞洲人有時候會被妖魔化,亞洲鯉魚則被妖精化。
其實哪里有這么厲害,在那關(guān)于鯉魚會傷人的錄像中,我確實看到了無數(shù)鯉魚跳出水面,后來發(fā)現(xiàn)是水里過了電,鯉魚被電飛的。這難怪,用電這么打,豬都會飛起來。過電后,有捕魚人拿著手提的漁網(wǎng)在捕撈飛起來的鯉魚。美國還有“瘋狂捕魚運(yùn)動”的家伙,拿著魚叉和劍,頭戴橄欖球頭盔,在水上左叉右砍,對付滿天飛魚。姿勢倒是優(yōu)美但是不實用,更像堂吉訶德大戰(zhàn)風(fēng)車或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要是一群中國老農(nóng)過來,弄張大網(wǎng)拉上幾回,早就給解決了。
在我看來,亞洲鯉這種物種入侵的關(guān)鍵原因,是大部分中國人貪圖享受,住在洛杉磯、紐約這些地方,這里的中餐館比較好。如果大部分中國人住在密西西比河兩岸和寒冷的五大湖區(qū),亞洲鯉魚的問題,早就被我們紅燒或者清蒸掉了。
說來也怪,亞洲的什么東西生命力都頑強(qiáng)。我們的臭椿樹,到了美國也成了入侵植物,小說《布魯克林有棵樹》說的就是這種樹。它生命力頑強(qiáng),水泥地上都能長出來,別人不能活的地方它能活,生生不息,所以有個漂亮的別名,叫“天堂樹”。竹子也被視作“入侵性植物”。我剛買房子的時候,屋后有片竹林,很多人聞之色變,覺得這擴(kuò)散起來,恐怕要引進(jìn)一只熊貓才能解決問題。四年下來,竹林不增反減。何也?一來是我辛勤控制,一有中國人家種菜需要搭架子,我就砍掉一些送去。另外,春天一到,筍冒出來,很多都被我們吃掉了。就這么一小塊,我們吃上幾根竹筍,就如同豬八戒吃人參果,根本不過癮,哪有什么物種入侵問題?
(摘自《星條旗下的茶葉蛋》譯林出版社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