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地球篇

馬慧聰

浮生·地球篇

馬慧聰

1.世界不是方，也不是圓是懸浮

樹木纏繞泥土，飛鳥掛在天空

生命從不確定中繁衍而生

時光一粒一粒，逝于隧道之中

人還要爬到更多人的頭上

恍若真身法相，一層接著一層

那些懸浮在金字塔頂端的

仿佛熱氣球，飄忽不定

2.在金字塔下，億萬人海中，我望著我

一天一天胖起來，又一天一天瘦下去

無所不能的太陽，化作天火與陰火

夏天烘烤著我的軀體，冬天凍裂靈魂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有燃燒就有枯竭

太陽只是一顆火球，被我忽略

還有千瘡百孔的大氣層、隱蔽的黑洞

以及星空深處漫無邊際的黑

3.我是螞蟻眼中的天神

卻不敢正視星空

我又是星空之下的大螞蟻

與同類蜂擁而至，將地球掏空

我終于找不到自我了

這是我痛苦的根源嗎

當洪水襲來，火山爆發，大地裂開

太多同類的夭折

我已漠不關心

因為人與自然的斗爭成為傳說

而自然與人的戰爭

才剛剛上演

4.這曠世的戰場，我要臨陣倒戈

首先把貓狗放生，花盆敲碎

再砸開動物園海洋館的大門

最后將植物移植在廣闊的土地上

我們不是萬物的主宰，我們是囚徒

被囚禁在地球上，永無天日

我們的認知，抵不上一只蚊子的羽翼

這就是我，背叛的理由

5.人吃草，人吃蟲，人還要吃人

人是吞天族

能吞吃的都要吞吃

當我死去，軀體被泥土覆蓋

而后又被草、蟲、等等

吞食干凈

這是我的又一個輪回么

草中有我，蟲中有我

你的身體里也有我

千千萬萬的我，千千萬萬的輪回

我分不清彼此，自己吞食著自己

6.而在光抵達不到的某個界面

在無盡的黑之后，是無邊的白

那里是神秘們聚積之地啊

他們就是我們，我們也是他們

請將我放逐在星空深處

我要在無盡的黑中，追尋無邊的白

有什么樣的因，就結什么樣的果

活著不就是這樣么

7.我死了。多么疼痛。我的愛人

我讓你十月懷胎，歷經分娩

猶如草木一生

我把目光給了少女，金錢給了欲望

時間給了光陰。只把生活

交給了你

除了我

你一貧如洗

你應該時不時地

給我戴一頂綠帽子

在我活著的時候，俘虜我的心

8.我的軀體一點一點黑下去

如同蒼蠅的黑，黑到骨頭里的黑

死了也不放過的黑

罪惡的黑

只有母親摟著

孤獨地老去

她愛著我，如同我愛著我的孩子們

我的孩子又會愛上

孩子的孩子

而在她們面前

一只螳螂正在吞吃另外一只螳螂

多么悲哀的一幕，我卻不能

在詩稿里寫下：人只會向下愛著

再也不會向上愛了

9.陰對著陽，黑對著白

短暫對永恒，死亡對新生

一只水杯碎了，被丟進垃圾桶里

也可能被收集起來，制作成

另外一只水杯

那么我死了，我的兒子是我的什么

夭折的蝸牛，它的記憶也夭折么

我的祖父一生只愛一個女人

他的新生又在哪里

我的靈魂也一點一點暗下來

帶著對生命的疑惑，陷入星空深處

馬慧聰，1984年生，陜西神木人。中國作協會員，陜西省作協理事，陜西省“百優人才”。出版詩集《人模樹樣》《渴望》《守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