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波紋

王國偉

時光的波紋

王國偉

想象一個犯罪場景

如果你們這樣來

我可以這樣擋一下

如果你們那樣來

我可以那樣推一下

如果你們蜂擁而上

我可以血脈賁張地炸一下

我忍不住大聲吶喊

——你們是在犯罪

然而一個聲音告訴我

——你是嫌疑人

——你將被審判

——被定罪

——被嚴(yán)懲

你們拿著刀子

而我成了孕婦

時光的波紋

像女兒的臉，展悠悠的

薄薄的膚下

流動嫩稚的清泉

有時它會飄到天邊

如月牙泉

在沙漠中瀲滟

翻越沙丘的螞蟻

有時也會，鉆進胡楊的樹洞

翻閱墓碑

時光的波紋

在戈壁的城堡間吹動

細小的塵埃

在海明威的漁船上跳動。一絲血腥的氣息

我永遠拉不直，那透明的

魚線。如黑沉沉的大海上

升騰起的火焰

在東山之上看《三體》

這個春日的午后

我終于下決心讀《三體》

在東山之上，小小的蝸居

飄窗雖然仄逼，但足以融滿西去的陽光

我被劉慈欣的謎題迷住：

——物理學(xué)并不存在。

無理數(shù)并非不講道理

但此時，物理學(xué)已被文學(xué)消滅

“如果你已看穿了真相

你還有什么理由在此游蕩。”

一簇光迅速閃刺到我臉上

金光閃閃，搖搖晃晃

我看見了一通粗壯的褐紅色的碑

“太原解放紀(jì)念碑”幾個金字

突然如此清晰。陽光、目光

玻璃光、飛馳而過的汽車的鏡面光......

這么多光，才讓我能夠看清

幾個字。多么密集、沉重的光

恍惚的光，猶疑且迷惑的光

它們匯聚在此地，明晃晃的時光中

我本來是看《三體》啊

現(xiàn)在卻看了山體

我回首，陽光下的太原

河谷兩岸那么多樓體拔節(jié)而上

煙嵐氤氳，恍若那東山上的草木

在呼吸。汽車的尾氣與我

沉重的喘息。一起

恍惚與清晰重疊著交織

此刻我突然想起雷平陽的房子

“東邊最好有山，南邊最好有水

北邊，應(yīng)該有可以耕種的幾畝地

至于西邊，必須有一條高速公路”

我已經(jīng)住在東山，東邊是山外之山

南邊有的是許多好兄弟

北邊是故鄉(xiāng)，西邊是汾水

至于高速公路，就在我眼前的紀(jì)念碑下

它被高速的車流帶著奔跑

向南、向西、向北，復(fù)向東

一個巨大的環(huán)流，周而復(fù)始

我似乎需要改變方向和維度，才能

在光怪陸離中看清文字

看清“三體”與山體的關(guān)系

那些犧牲者、先知、先驅(qū)、先人

仙人。而我是個即將被拋棄的閑人

我離他們這么近，又那么遠。

隔著多少光年？或者只是一個觀念

如果我要穿越

大約也就是，在那一瞬間

王國偉，1971年生，山西代縣人。文創(chuàng)二級。中國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19屆高研班學(xué)員。山西省作協(xié)詩歌委員會副主任，《黃河》副主編。出版詩集多部。曾獲《黃河》詩歌獎，趙樹理文學(xué)獎，國家廣電總局優(yōu)秀電視劇劇本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