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刻

吳偉華

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刻

吳偉華

鴿子從什么地方起飛

汾河居其南

太行山傾瀉的暮色

一筆一劃

涂抹空闊的平原

走在貼滿標語的鄉村公路

我只聽到她扇動春天的聲音

卻從未問詢，銀白的翅膀

是否也沾上了霧霾

我看著她們拍打春風，振翅飛翔

仿佛轟鳴著疾馳的飛機

將人間燈火帶向天堂

北田

春雨淅淅瀝瀝。塵土落回地面

垂柳在風中的搖擺

又多了一份濕潤

少女走過青磚鋪成的路。巷子盡頭

一樹繁花，仿佛還在等待

搭好婚宴的流水席，農民工

提著醬驢肉、燒餅，走向出租屋

商店的燈紛紛亮起

暗紅的墻壁也明亮起來

我此時的孤獨與疼痛，需要安慰

暮色中的蘋果園

昨天在街邊遇到的爛蘋果

是否頂著夕陽重新回到了樹枝？

我熱愛的花朵和嫩芽

何時才會在奔跑的風中

突然迸裂

石頭從未告訴我塵埃的事

樹下那座墳塋

墓碑已老，青草漸濃

是否等待我之外的另一個失敗者

坐下來，互訴衷腸

溫柔的光

窗外的銀杏林，每天爆出新綠

嘰嘰喳喳，不似我

獨來獨往，言不由衷

望著院子外那片紫葉李

盛大如雪

但從沒有走下樓

以沉默響應她們的歡樂

多少個黃昏，我看著慢慢柔和的光

照亮滿地花瓣

仿佛月光落在繁星之上

一邊蕩漾，一邊尖叫

風的盡頭

烏云又一次越過群山

向南飛去，仿佛一只巨大的鷹

一定是干凈的風。沒有盡頭的風

吹滅刀的鋒芒

只是后來，我成為告密者

向神明袒露心跡

用方言緩慢地說出愛

此去白馬寺，我心懷雜念

對一路跟隨的竹木，極盡嘲諷之辭

而留不住的風

如同其他所有

帶著茫然未知的表情

黑夜即將降臨

小鎮盛產茶葉。滿眼皆是

向春天舉手的嫩芽

柚樹河空懷一顆隱世之心

即使再小的風，也與櫸樹高談闊論

互為利刃

或許，就在彎腰那一刻

他會明白我無聲的問詢——

經過老橋的人

都去了哪里

他們使用的是翅膀？還是輪子

在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刻

初夏：打不敗的時間

這么快，天又熱了。打不敗的時間

天災和人禍依舊肆虐

死去的人，永遠不會蘇醒

窗前開花的樹，已相信了這一切

有時，也滿懷喜悅，看著陽光漫過書桌

仿佛等待一個人回來

仿佛我們，互為敵人，艱難愛著對方

你問過的所有問題

暫時都沒有答案

只是夏天，這么快就到達我們面前

吳偉華，筆名吳乙一，1978年9月出生，廣東平遠人。出版詩集《無法隱瞞》《不再重來》，獲第六屆中國紅高粱詩歌獎，系中國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