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

李 浩

大夢初醒

李 浩

博弈

天空下著乳頭，所有的

世紀(jì)，所有被愛過的

白晝，所有的巨人，

都降臨在死亡之谷。

我沒有悲傷，我沒有痛苦，

只是我身上的獅子，在瘋狂地

撕咬著，如同夜空里

起伏的鐮刀頭。我坐在地上，

用酒燃燒我的骨頭，我多么渴望稗子

也能成為我的血肉。

我從地上站起來，用手扣出

嘴里的碎石，喉嚨中的德勝門，便在蜜蜂的

歌聲里敞開。

病中的奧斯定

我的耳朵，在上帝的統(tǒng)治里，

充滿閃電和魚群。我的

每一個(gè)窗臺(tái)，深淵，手指，

以及嶄新的黎明，在書寫者的

屈辱中被喚醒。我熟悉的街道，

怒吼，和地鐵站，卷起身軀。

飛舞的鞋，在雨雪中，教我和他們

赤裸的天堂對(duì)飲。酒和夜晚，

被草上的風(fēng)，吹得透明。我在長久

封閉的閣樓里，侍奉著

血液中的人世。我壘著世紀(jì)的

圍墻，我吮吸著圣人的眼淚，

我盼望地上的萬物無窮無盡。站到樹上的人，

打開地圖冊(cè)，另外的空杯盛起灰燼。

午后

我站在窗口。成群的

白象，從海上

穿過升起的大火。

尖叫的光，在我的

頭顱里，回蕩著，撞擊著，

即將關(guān)閉的門。

我的眼中，海水已經(jīng)

堵住了，這座城市的所有的路口。

夜晚，從不開始。

天空的身體，已經(jīng)成熟。

下午親吻著我的手臂，光芒的降臨，

始于盛開的嘴唇。

大夢初醒

樹群和城墻，筑起的

冰雪，在前海與西海之間，

分割它們的蒼穹。

大雪永恒，激動(dòng)的信鴿，

和昏暗的胡同，

如同香爐上的祭品，照亮我耳道里

滾燙的女人。白色的黃鼬

走進(jìn)我的房間，飛動(dòng)的精靈，在我面前，

已經(jīng)長出嬰兒的臉。

你和我

你我之間，公路

背向云中升起。

你仰望，就會(huì)出現(xiàn)

更多的公路。

它們通往的，

任何一個(gè)地方，

都有大片的密林

和空曠的草地，

都有向你我涌動(dòng)著

深淵的窗口。

孤嶼山上

關(guān)上門，風(fēng)就開始吃我

對(duì)面的窗戶。山澤里，

永不熄滅的謝靈運(yùn)，處處燈火通明

云層間動(dòng)蕩的海潮，和樹林中的

峰巒，在夜晚擁抱起來，

仿佛隱藏著，巨大的星空。

我倒出瓶中成年的蜜蜂，邀請(qǐng)沉睡的山徑。

雨絲里夜鳥的叫聲，好像從我的肉中

走進(jìn)嵐煙的人群。

李浩，1984年6月生，河南息縣人。曾獲宇龍?jiān)姼瑾?jiǎng)、北大未名詩歌獎(jiǎng)等。著有詩集《風(fēng)暴》《還鄉(xiāng)》，詩文集《你和我》等，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文、波蘭文、亞美尼亞文等文字。現(xiàn)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