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夜晚（四章）

山東 朱衛軍

一個人的夜晚（四章）

山東 朱衛軍

打開的夜晚

將這個夜晚打開，一頁頁翻讀。

一支煙，把寂寞和煩躁點燃。

端坐于陽臺，這本發黃的古籍，睜開了眼睛。偶爾目視窗外，霧霾漸漸將星空吞噬，遠處吹來曖昧的燈光，在額頭搔癢，試圖喚起情愛，但無濟于事，隨又裊裊飄走。

鄰居，爭吵及叮當的碎片不絕于耳，已是習以為常了——我的腦袋已被磨出厚繭。想起他們結婚時，我當證婚人，曾把所有的祝福全灑在他們身上，他們幸福的笑容，溢滿婚禮和婚房。多少人的眼里，曾燃起艷羨：郎才女貌、天地一雙啊。只是，揉進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愛情，味道，只有他們自己能品嘗出。

有音樂從某個角落緩緩飄來，香甜適中，我撿拾著那一串串音符，沐浴著她帶給我的洗禮，輕松了許多心緒。

夜走向深處，我把目光收回，只看到，夜，還停留在打開的那一頁。

一支煙的生存方式

打火機擦出火花的那一瞬間，手中的那支煙，頓時放亮了眼睛，躍躍欲試，饑渴的情感，急切地吻向誘惑的紅唇。舔著火苗的時刻，頭顫抖著，煙紙剎那間由黑而紅，裊裊飄動的輕霧不規則地升騰。

紅，向前推進著，留下的是一截截瘦瘦的灰燼。

主人手指夾煙的動作看起來很優雅，煙蒂被主人吻著，吻著。離開主人嘴唇的時刻，煙的氣息，已深深進入了他的身心，留在空間的，看似是燃盡后的灰白和舞動的青縷，以及主人微醺的舒暢。

兩分鐘只是一個時間的概念，兩分鐘，那支煙只留下橘黃的蒂，在煙缸里孤獨地躺著或立著。

這，就是它的生存方式嗎？

時 光

風把你迎來，又送走，無聲無息。

我分明辨出了你的腳步，還有俯在我耳邊的，竊竊私語與調皮的笑聲。

想起與你相處的日子，我品出你的溫存你的體恤你的情愛，陽光般沐浴我的身心。我們散步，丈量著慢慢移動的歲月，時而會心一笑，溢滿深情。或者拉著你溫軟的小手，站在河邊，看河水流向，聽柳哨飛揚。澄澈的眸子，深情纏綿著對方，成為永遠的風景。

就這樣，我們相伴相隨了幾十年，我不知道你的年輪有多少圈數，只看到你依然青春艷麗的風采，但你肯定看到了，我臉上刀刻的滄桑和兩鬢的嬗變。

其實我沒有嘆息歲月的流逝，沒有抱怨你留給我季節的痕跡，我知道，你是大眾情人。

不同的人，對你愛恨有加，而你，對誰都沒有偏愛，把愛意，滿滿地饋贈所有人，只是，有人卻不會珍惜。

我依然會陪著你，你依舊會給我溫馨。

當有一天，我走到生命的終點，最后一聲向你道謝，你在安慰我的同時，還會陪著這世界上所有的人，繼續前行。

十字繡

視野里，是一幅雋永的十字繡，詩一般純凈。

似乎是一片清幽的荷塘，月色迷離，灑在荷葉及花蕾上，邊角上伸出的桃枝，談談的香彌漫著，畫面就是這樣相得益彰。

我知道，那上面寫著的深意，是飄動著的“風清云靜”與一個大大的“靜”。

那是你的芳名。

你說，無數個晚上，在昏黃的燈下，你蘸著燈光與星辰，載著厚意，一針一針地繡著。幾次，針刺破了手指——那粉的桃花，是否是你的心血染紅？

命運多舛，在你39歲那年，病魔無情地吞噬了你。

在這個夜晚，我蘸著夜色的濃墨給你寫信，但我不知道天國里有沒有信箱。

冥冥中，我點燃了它，看著飄向空中的青煙，幻化成一個“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