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可曾改變過誰

作者：李文君

學校：瀏陽市瀏陽第一中學

歲月可曾改變過誰

作者：李文君

學校：瀏陽市瀏陽第一中學

烏云，疾風，又是下大雨的前兆。

被烏云籠罩著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壓得人們喘不過氣。

路上的行人急匆匆地尋找著避雨的地方，吳雨翕也不例外，她提著八大杯星巴克咖啡狼狽地跑到附近的屋檐下躲雨。屋檐下站滿了躲雨的路人，她挪到一個角落，小心地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在地上，然后開始整理自己凌亂的頭發和著裝。她看著手指上被袋子勒紅的痕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是她北漂的第五個年頭，在這個國際大都市里，她一個普通的小白領，跌跌撞撞，起早貪黑，每天除了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還要幫那些每天都有各種各樣借口的同事完成工作，當然了，還有跑腿。

天空發出低沉的巨響，不一會兒下起了傾盆大雨。雨水嘩啦嘩啦地掉落在地上，吳雨翕看著雨水掉落，撞擊，飛濺，她慢慢地伸出手，感受著雨水敲打在手心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勾起了她對家鄉的回憶。

吳雨翕出生在江南水鄉，父母給她取名為雨翕，就是希望她能成為一個性格柔和，安靜內斂的人?？墒菂怯牯馑坪跆焐筒皇且粋€文文靜靜的人。她從小爭強好勝，不喜歡聽從爸媽的安排，她喜歡自己規劃安排自己的人生，比如說她填志愿那年，不顧爸媽的勸阻，毅然而然地填了北京。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想去北京不僅僅是因為北京是首都，是繁華的大都市，更是因為他，杜若，那個陪伴她十年多的人。

吳雨翕和杜若是鄰居，杜若比吳雨翕大兩歲，總是像一個大哥哥一樣照顧著雨翕。兩人在同一所小學、初中、高中上學，杜若成績很好，在年級一直名列前茅，所以雨翕一直把杜若當做自己的榜樣，或者說是偶像。

在雨翕眼里杜若就是那種天生就自帶光環的人，生來就是男主角的命，而雨翕就像是跑龍套的路人甲，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可是這樣不同的人就是相遇了，兩條本該平行互不交集的線卻相交了。他們的初識是因為一瓶牛奶。那時候雨翕6歲，正上一年級，杜若8歲，讀三年級，一年級的小朋友比高年級的同學每天下午少上一節課，放學后，雨翕常常悠悠哉哉地在校園附近閑逛，在回家的路上這里瞧瞧，那里摸摸，原本10分鐘不到的路程，雨翕往往要花費將近50分鐘的時間。有一天，當雨翕放學回來，路過掛在樓梯間墻壁上的牛奶箱子時，她停住了，因為送牛奶的叔叔竟然忘記關牛奶箱子的門了，裝在玻璃瓶里的白花花的鮮奶露了出來，雨翕死死盯住箱子里的鮮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雨翕家境一般，所以很少買牛奶，更別說是每天訂牛奶了，所以對于雨翕來說，牛奶就像是奢侈品一樣，只有過年過節才能喝到。雨翕腦海里幻想著牛奶的味道，想象著牛奶填滿嘴巴的滿足感，還有喝完牛奶后嘴里仍然殘留著的淡淡奶香味。于是她產生了拿走牛奶的沖動，她回過頭望了望，在確認沒有人路過后，她開始踮起腳用手去夠牛奶，只可惜雨翕個子太矮了，離牛奶箱子總是差那么一點點。在嘗試了許多遍仍然失敗后，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抬起頭，嘟著嘴，幽幽地說：“哼，肯定是世界上最難喝的那種味道?！?/p>

“喂，小不點，你知不知道，你這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背后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話里帶有笑意。

“你……你是誰？”雨翕轉身看了看那個高出他一個頭的男生，做賊心虛地問道。

“我？我就是這杯被你叫做世界上最難喝的牛奶的主人?！蹦猩裘嫉蒙鼗氐?。

吳雨翕聽后低著頭，看著地板，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臉也蹭地一下紅了。明明心里緊張尷尬得要命，嘴上還死要面子地回道：“哼，不就是一瓶牛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說完就急忙轉身沖回家。

“哎，小不點?！?/p>

“你才是小不點呢！”吳雨翕轉頭瞪了杜若一眼。

“你又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怪我嗎？”杜若被雨翕的眼神嚇得愣了一下，說道。

“我叫吳雨翕，站不改名，坐不改姓?！闭f完，便跑回家了。

杜若留在原地，看著吳雨翕急匆匆跑回去的背影，笑了笑，嘴里很小聲地念道：“吳雨翕，呵呵，有意思?！?/p>

第二天早上，吳雨翕照常被媽媽從被窩里扯出來，昏昏沉沉地刷完牙漱完口，抓起桌上熱好的饅頭就往外跑，剛跑到單元樓外，就聽到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喊她：“吳雨翕！”

吳雨翕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是昨天那個討厭的男生，她心里暗叫倒霉。杜若跑過來，笑著說：“原來你也起這么晚啊，我還以為就我起得最晚呢。”

“才沒有呢，今天是因為我的鬧鐘壞了，平常我起得可早了?！眳怯牯獠恍嫉卣f。

“哦，對了，給你?！倍湃粝袷峭蝗幌氲搅耸裁矗泵Υ蜷_書包，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吳雨翕。

吳雨翕瞟了一眼杜若遞過來的東西，愣住了，發現是一瓶牛奶。

“你不是說難喝嗎，敢不敢試一試？”

“我不要。”

“看來你是不敢啊？”

“你說誰不敢呢！”雨翕一把搶過牛奶，打開蓋喝了一大口。簡直太好喝了，雨翕享受著滿口牛奶的滿足感，這一刻，雨翕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怎么樣，好喝吧？”

“也，也就那樣吧，味道一般般?！?/p>

“唉，你說我媽也是，讓一個男生天天喝牛奶，多丟臉啊。”杜若擺出一副苦瓜狀，攤了攤手無奈地說：“要是有人可以天天代替我喝就好了?！?/p>

“看在你如此可憐的份上，本女俠打算出手相助。”雨翕學著武俠劇里的女俠的語氣，拍了拍胸脯說道。

于是，吳雨翕和杜若就在一瓶又一瓶的牛奶中漸漸成了好朋友，為了對方可以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十年來兩人沒有吵過一次架，杜若也沒有惹雨翕生氣難過過，直到杜若不告而別，他們一家人一夜之間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了。

雨翕像發了瘋一樣挨家挨戶地去問，大家都不知曉，最后只有小區的門衛爺爺說，他看見杜若一家子深夜搬東西走，像是要出遠門，爺爺問他們要去哪里，杜若媽媽只說了句去北京。從那以后，雨翕就抱著非北京不去的念頭，拼命讀書，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每當走在北京的街頭巷尾，雨翕都會十分留意人群，因為她盼望著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惜并沒有，直到雨翕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幾年了，都從未碰到過杜若。畢竟北京太大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杜若，就像大海撈針一樣難吧。

過了不久，雨停了，待雨翕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屋檐下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她提起一大袋星巴克咖啡急忙往公司趕。一進辦公室，一位正在涂指甲油的美女同事抬起頭看了看雨翕，皺了皺眉說：“叫你買個咖啡怎么這么慢，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p>

“路上下雨了，躲雨去了?！?/p>

“我看是你跑哪玩去了吧?！泵琅诳嗟?。

“我本來就沒有義務要替你們跑腿，你自己難道沒有手腳，不能自己去嗎？”雨翕把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怒氣一股腦地宣泄出來，就像剛剛被烏云籠罩許久后的傾盆大雨，她把咖啡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便沖出了公司。

她一個人走在街頭，看著繁華的街道，雨翕不禁覺得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好像自己并不屬于這里，燈紅酒綠似乎都與她無關，她就像被無形的墻阻隔開了。那一刻，吳雨翕覺得自己十分的渺小，就像滄海一粟，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她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沒有人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傷心難過。

“我和我最后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絕望……”路邊一家商店放著五月天的《倔強》，雨翕路過時停了下來。這首歌是杜若最喜歡的歌，雨翕心想，當年兩人一起在操場上聽《倔強》的畫面浮現眼前。聽著歌，雨翕不禁鼻尖一酸，每一句歌詞都撫摸著她的心，無論是感情上的落寞還是職場上的失意，這些傷痕帶來的疼痛似乎在這首歌的撫慰中都得以緩解。歌曲放完了，雨翕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正準備離開，不料撞上了一個人的肩膀。雨翕低著頭尷尬地說了聲抱歉后繼續走。

“吳雨翕？”熟悉的聲音似乎像是從塵封的遙遠記憶中飄來，雨翕猛地抬頭，驚愕地說不出話。對面的杜若似乎比以前更瘦更高了，蓋在額頭前的劉海被梳了上去，嘴邊還留著些許胡茬。

“看來真的是你，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雨翕禮貌性地回答后，停頓了一下，問：“當初你為什么不告而別？”

“看來你還記恨著我呢?！倍湃艨嘈α艘幌拢f：“邊走邊說吧?！?/p>

接下來的時間里，雨翕對于杜若當年不告而別的難過傷心都轉化成了對杜若的同情。原來這些年來他過得并不好，當初不告而別是因為父親公司經營不善，導致倒閉，并欠下債款。為了躲避一些麻煩，他們一家人連夜舉家搬遷到北京的親戚家。這之后為了替父還債，杜若不停地兼職，打工賺錢，五年的埋頭苦干總算還清了債款，也使家人過上了安穩的生活。

他們邊走邊聊，走過長長的大街，穿過熙攘的人群，兩人來到街頭花園，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來。

草地的另一邊有一個小女孩坐在草地上玩，手里拿著一瓶牛奶。

雨翕側過頭，看了看杜若，笑了笑，指著小女孩手里的牛奶說：“我猜啊，那牛奶一定不好喝?！?/p>

“你這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p>

兩人相視一笑，夕陽余光籠罩下的面龐十分柔和溫暖，有些朦朧不清，似夢一般，美好而恬靜。

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

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

歲月荏苒，世界萬物，像是變了，但又似乎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