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墻

李 云

心 墻

李 云

鳥在飛

你的路途多讓人羨慕

沒有紅燈、高坡、彎道

遷徙是你對季節的選擇和尊重

羽翅如槳

在氣流的河床上

上下扇動

風是你最好的燃料

落在雪地的鳴

是最為生動的墨點

或駐足在深秋的高枝

眺望遠方的吉兇

我一直懷有與鳥一起飛翔

夢想

當這天真的來臨

鳥卻無辜地讓路和停航

我起飛時不敢和任何事物

親近

人類就是這樣保持愚者的警惕

呀！請快看呀

群鳥在比肩的飛

藍天突然由此生動

符 合

不要逾矩

要懂禮儀、分寸和秩序

這才符合你的身份

這個面孔模糊的人

喋喋不休地說著

在夢的邊緣和醒的唇邊

留給我心臺上的是深夜的驚悚

黎明前的忐忑

正如

我身傍這棵樹的生長

抽芽、吐葉、發枝

開花、結果

最后，葉落歸根

這樹符合自然法則

檢討和審視自己的經歷

我仿佛也符合社會規律

只是我常在想

如果這棵樹一開始沒栽在這里

它生長的年輪里將會記錄什么驚奇

只是樹常在想

這個抑郁的人

要是降生在別的城池

他又該擁有怎樣的別樣人生

我和樹

相視一笑

風臨近

枝葉嘩嘩作響

誰的咳嗽聲

打夯一般敲擊大地

短 恨

魚的記憶是幾秒

我的短恨就那么長

恨你干嗎？

你不過是餓了才咬我一口

吮血的蚊蟲

初冬的風

會讓你結束殺戮

可能秋霜也會清算你的

孽債

人生如此苦短

在短暫的旅程中

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比如愛人，愛山水

愛狗，愛牛羊

在短途

那怕不公正，不公平

一直纏著我

我也笑看花開花落

云卷云舒

長恨有歌

短恨無言

有，還是沒有

這個簡單的問題請不要問我

你不是盲者

我卻是行走在盲道上

一切都呈現在那里

如榴蓮的味道

冤魂在哭號

乞丐在伸手

妓女沒辦法從良

懦弱者脊骨斷

郁憂者在自己的腕上試著刃的鋒利

我依舊一貧如洗

那個胖子

總是富貴加身

有，還是沒有

伸手觸摸那一縷腥味的風

攥緊了

就會擠出一滴滴溫熱的紅

碎

醉酒后把酒瓶砸了

滿地的玻璃，那不是碎

失戀時把玫瑰一瓣瓣揪了

臺階上落滿的芬香，那不是碎

悼念的哀樂里一滴滴淚水墜落

濺出淚花，那還不是碎

碎，就是這樣

肝腸寸斷

別問緣由

我為誰心碎

為戀人？為家族？

還是為祖國？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碎，從我的目光開始

從我的骨灰開始

雕 像

我持有懷疑

在我們背對雕像時

雕像，是否會放下他的姿式和表情

我總是認為

雕像，會在我們身后扮個鬼臉

逗笑他自己

不然他的生活就太枯燥和乏味

雕像，真得應該很累

陽光下暴曬

雨天被淋濕全身

雪里凍的打著寒戰

也不敢打聲噴嚔

可能，雕像是最渴望地震的

大震之后，它可以坍塌和支離破碎

可能，雕像是唯一渴求速死的

一個表情

一個主義

一個思想

一個姿式

誰試試都不好受

讓石頭還原為石頭

讓青銅回歸為金屬

讓我回到大地

心 墻

心墻

是用什么材料砌成的

我問

一部晦澀的厚書

佇在這里

等著愚騃的人

把它燒毀

蚊蟲飛不過來

廣袤地霧和暴君般的雨

也淋不到墻的核心部分

一墻之隔

各自的疆土被各自的靈魂看守

如一位寡婦守著自己唯一的嬰兒

開一扇窗戶或門

哪怕只是虛掩

此時儼然也變為奢望的事業

如此難為

好多緘默地日子

常被隔墻扔過來

扔過來的還有

蘋果和蛇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