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間，一片片膠林（十一章）
——農場生活紀事

倪俊宇

——農場生活紀事

倪俊宇

山間的茅棚

棚頂，睜眼看中天的疏星，竹窗，張耳聽半山的蟲鳴。

茅檐懸掛一弧飛泉，懸掛一陣陣涌來的霧嵐。

泥壁，回蕩群巒間涌動的林濤，回蕩一聲聲撕裂寒夜的獸嚎。

撐起拓荒的歲月，孕育多彩的心思。

曾回繞過嘆息，更蕩響過笑聲。

見證了農墾傳奇故事中，許許多多的風云變幻。

這是一個新的時代的起點啊，一串串腳板，從這里出發，

叩醒黎明，披荊斬棘，在茫茫荒山間走出一片片疊青溢翠的春色。

這是一排房屋的雛形啊，一雙雙繭手，從這里動工，

迎著晨曦，添磚加瓦，在偏僻山區蓋出一棟棟高聳華美的景觀。

金雞牌鐵鋤

一雙雙手，用厚繭就著炎炎夏日，磨光鋤把。

一張張臉，用汗串伴著嘩嘩秋雨，礪亮鋒口。

銳利的思想，能不畏艱難，在蔓簇荊叢中，開路。

鐵質的意志，能在亂石硬土間，攻堅除頑，奮勇前行。

你的名號叫“金雞”，因此，總在破曉時分，

最早撩開莽林濃濃的霧霾，擦亮荒原蒙眬的曙色，

將偏僻坡壑的千年沉夢，喚醒。

緊追著季節的喘息，走過一山又一山。

你鏗鏘作響的腳步，深深印在茫荒的坡坡壑壑。

哦，連綿起伏的群山間，那疊翠膠林的不歇濤聲，就是你

踏響歲月的步伐清晰的回音啊。

汗漬的草帽

暗淡的橙黃，深藏著海南五月炎陽的熾熱。

褐黑的斑塊，洇化出五指山區初秋暴雨的酷烈。

一輪輪草稈，圈進了莽原的濃濃晨霧，圈進了綠林的漫漫暮嵐。

圈進了汗漬鬢發的拓荒歲月，

圈出了山間膠園的風云年輪。

啊，小小草帽，覆蓋了拓荒者們塵土飛揚的四季，和多彩憧憬的年華。

在不斷延展的翠綠背景中，草帽，分外顯眼，

有如向陽的葵花，比山野莽林間的所有春花，最早綻放在

燦燦破曉的暉光中。

第一次割膠

山野的夜，濃黑，厚重。

在人們鼾睡正酣的時候，她過溪爬坡，走進林段……

伴著她的：一盞膠燈，一把膠刀，一株株黑影幢幢的膠樹。

這里，曾撒下她父母墾荒的熱汗、養樹的身影。

父母領著她，幾次重讀這里的山、水、樹、木。

林濤蕭蕭，她聽到：鋤聲，炮響，在回蕩。

枝葉搖曳，她看見：篝火，燈光，在閃爍……

此刻，山風嗖嗖，蟲鳴唧唧。

耳邊，是水靴卡卡的步音。眼下，是紛紛飄落的切片。

驀地，一個野物黑影竄出，撞響一聲驚叫……

扶正膠燈，看見了父親熱切的眼光。

握緊膠刀，觸摸到母親暖和的手溫。

低下頭，她又專注割膠。一刀刀，鄭重地刻下青春的承諾，

好讓紅日讀，好讓綠林讀……

膠燈，映亮晨曦

當膠燈的灼灼光焰，犁開了夜厚重的闃寂，我們匆匆的腳步，

踏響蟲鳴的節拍像夜海里耕耘的漁火，穿越滔滔濤聲，追逐豐碩的汛期。

锃亮的膠刀，牽引出汩汩的銀泉。

從那一滴一滴的響動，我們聽到了大山的脈搏。

當割完那最后一刀，不知疲倦的膠燈，便燃亮了東天的曦光。

勞動的歡聲，青春的笑語，早早地喚醒了大山延綿的翠色。

當人們推窗迎接新的一天開始，這里，排排膠樹已列好隊，舉起盛滿豪情的杯，

向祖國祝福：早安！

飄動的曉嵐，散發著我們蒸騰的汗氣。

早醒的山風，重播著我們匆匆的足音。

呵，這是一個膠林的早晨……

呵，這是一個平凡的早晨……

膠乳叮咚

叮咚，叮咚……

一聲高，一聲低，在曉嵐氤氳中，將綠蔭洇染得愈濃了。

靜聽膠乳叮咚，她汗濕的云鬢貼住前額。

思緒，隨著琴韻聲聲起伏……

膠樹，忍受重重刀割，獻出潔白膠乳。

那汩汩膠乳滴進膠杯，叮咚作響。

她似乎聽到，那是父親在敲響木琴……

木琴聲聲，聲聲木琴，伴著父親，走過幾十春秋墾荒種膠的汗漬歲月。

潔白的膠乳，染白了父親的雙鬢。

膠樹的割痕，刻上了父親的前額。

而今，每當她肩披夜色，腳踩蟲鳴，揮汗割膠時，

聽著膠乳叮咚，總覺得：父親就在身旁。

叮咚琴韻，一聲聲迎來了山區第一縷曙光……

溪澗邊，洗膠桶

晨星，在膠刀尖上，躍動……

當她挑下最后一瓣切片，淌著熱汗的笑臉，便映亮了膠林邊的曙色。

醒來的灌木叢，在向她招手問候。

醒來的崗稔花，在向她微笑致意。

哼著小調，牽動曉嵐，走向澗邊洗膠桶。溪水，映出她青春的身影。

掬一捧清波，洗去膠桶里的夜色。

掬一捧浪花，滌去笑靨上的疲乏……

山溪，琤琤淙淙，歡快地唱著，奔向遠處。

它，要把高產的喜訊告訴誰呢？

她，直起腰身，向溪對岸望去：

膠桶錚亮，映著膠林翠色。鼻簫悠悠，訴說豐收愉悅……

低眉，淺笑。林角飄來一朵紅霞，落在了她的雙頰。

運膠船，駛過山溪

從膠林翠色的夢中滑出，從曉嵐輕柔的吻中踱出……

清波綻開朵朵笑靨，山溪，蕩起槳聲的歡欣。

一篙晨暾。一艙笑語。

船上，一個個膠桶，裝滿潔白的膠乳，溢出特有的香味。

水面，一張張笑臉，灑滿青春的朝暉……

撐開黎明亮眼的膠燈，熄滅了孤寂。浸透汗水露珠的工裝，抖落了疲憊。

他，說了積肥的故事。她，講起夜割的插曲。

這個，一段瓊戲板，牽來情趣。那個，幾句流行歌，吼出爽快……

縷縷波光，映過夜割的燈火。層層漣漪，蕩漾收膠的身影。

山溪，深山晨曲中一條譜線，

運膠船，就是一顆音符，

歡快，美妙，多彩色……

喜遷膠工公寓

聽喲，一串鞭炮，綻放出歡快的笑聲。

瞧喲，副副對聯，映亮著火紅的日子。

陣陣春風頻送暖，送來了喬遷的喜慶。

膠工公寓，聳立膠林深處。

窗外，在曙色中鋪展開層層疊疊的綠云，一縷縷乳膠的馨香，傳遞著高產的信息。

東邊，果樹垂彎的枝頭，掛滿了圓圓的心愿。

西頭，魚塘的碧波，蕩漾著鴨群戲水的歡叫……

走過多少風雨中的焦慮，走過多少汗漬的晨昏，我們才從破舊屋跨進新樓房。

感慨與歡欣，釀甜了米酒。

此刻，杯中斟滿承包的話題，又厚實了存折上的憧憬。

庭院小詩

是哪一縷晨風加快腳步，將消息傳遍整個瓜棚?

第一朵黃花，點燃小小的燈盞。那溫柔的光芒喲，擦亮誰詩的靈感。

滿棚的綠蔓，纏緊了曙曦亮麗多彩的構思。

一個又一個詞……錯落有致，擠滿農家炊煙初升的時光。

花瓣妍美的細節，瓜果豐滿的形象，

一篷綠風，染翠鄉音笑語，讓整個庭院溢滿田園詩的韻味。

澆水的桶勺撞擊，叩醒朝暉，叩響詩的韻律。

培土的鋤，修蔓的刀，在風晨雨夕里精心增刪。

一個個圓實的具象，令棚下茶壺斟熱的意境，飄蕩出泥土與農事的馨香。

哦，洋溢民謠情趣的小詩，生動了農家火紅生活的版面。

走在這片熱土上

走在這片熱土上，你會高興地看到

膠林里翻騰著勞動的豪情，一盞盞灼灼的膠燈，燃亮了膠工火熱的年華。

靈巧的膠刀，在飄過的朝霞上，寫下膠水高產的喜訊。

走在這片熱土上，你會愉悅地看到

綠蔭繁茂著果農致富的希望，一片又一片果樹的枝頭，成熟了圓滿的心愿。

果園中，座座小洋樓，飄蕩出陣陣果香般的甜笑。

走在這片熱土上，你會歡快地看到

垅畦間，蓬勃著多彩的憧憬，菜農們灑熱汗，在冬季里孕育仲春的溫馨。

源源不斷的新鮮瓜菜，給市場送去綠韻與深情。

呵，走在這片熱土上，你會驚喜地看到

一程一卷旖旎的圖景，一程一段嶄新的意蘊。

圖景上，記錄著農墾人晨風暮雨中，在林地在田野激情拼搏的身影。

山水間，回響著農墾人緊跟時代潮流，昂然奮進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