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荒田
自由成了一種負擔
□ 劉荒田
一位在舊金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朋友和我聊天時講起:他和本市許多業主一樣,將車庫的后半部分改成一個住宅單位,那是20世紀80年代。這住宅單位出租給一個從中國內地移民的四口之家。住客的兩個女兒,入住時一個吃奶,一個在肚子里;如今都已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一眨眼過去二十五年。他們終于搬走了,因為兩個業已自立的女兒死也不愿擠在老地方。臨走前,住客夫婦和房東辦交割,交還鑰匙。兩人想起時光飛逝,不勝感慨。男住客苦笑著甩下一句:“想來想去我還是要埋怨你,你當初如果勢利一點,嫌我們付的租金太少,不斷加租,逼我們搬家,我們早就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必到六十歲還當蝸牛族了。”他說的是實情,舊金山近年來房租飛漲,且房源短缺。他只能往郊外搬,地段很不理想。
這位“地主”也是打工族,并不寬裕,他說他待這資深房客可算仁至義盡,他們從入住至搬走,沒加過一毛錢租金,到最后,所付租金僅相當于市場價的四分之一。房東顧念這一家,男的當清潔工,女的當縫紉工,養兩個孩子不容易。
租金不高,于房客是好事還是壞事?簡單不過的事實,何須宏觀或微觀經濟學家算賬?可是,心理學上卻大有講究。
那位把耽誤置業良機歸罪于“租金太低”的房客,二十年來不思奮發,末了卻找替罪羊。讓我想起尼采的名言:“對于有的人來說,自由是一種負擔,因為他們習慣別人教給他們做什么,他們不會使用自由。”
(摘自《今晚報》2016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