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 丫丫

幻象

※ 丫丫

手稿

它們靜躺在褶皺的紙張上

像鐘乳巖般冰硬。睜著眼睛

被丟棄在一只紙簍的最底層

被剛炸熟的油條浸濕身體

被糊成一團紙漿，僵在漂洗過

某件紅色連衫群衣兜的一角

被夾在友人相贈的某本詩集中間

始料不及。這些手稿上的字

帶著我的姓氏嗜好體溫呼吸氣味

甚至陋習

在我學會愛之前，它們已懂得了愛

幻象

光吸附在玻璃之上

影子不見盡頭

回聲坍塌，尋不到源頭

一座村莊，被縮小映入一粒露珠之中

一步步接近它。

我的眼球

與面前的凸凹鏡相遇

世界在露珠的腹中轉動

露中之核，都是球體

但已無分大小

烏鎮月光曲

月光正在滴水

滴滴答答的心事

落在文昌閣重檐翹脊的蓋頂上

整個烏鎮，合上了耳朵

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傍水的古屋，靜悄悄

青石板路變得柔軟

過往的歡樂和憂傷

在應家橋下緩行

月光打濕了窗臺

打濕了江南人家情竇初開阿妹的心跳

打濕了古墻根下

兩只

一邊剪子石頭布

一邊打情罵俏的小螞蟻

大海在其南

但是大海，已被我們盛入酒杯

詩歌是一粒致幻劑

在舌尖，隨便就能開出咸濕的藍色小花

來。干杯。——干杯

剪掉杯底激起的海浪

用眼睛磨成的剪子

來。干杯——

大海撞擊大海

脆響。玻璃裹著的心，碰著心

先于潮漲，遲于潮落

這其間美妙的延時養育詩意

給我麻木的臉甩一記耳光

自古至今

這記耳光，一直沒變

而我，我們，一直在變

對著大海朗誦。今夜

打破海面，打破夜穹

打破杯子

在破碎中，重現一個新的整體

振翅的石頭

再堅強一點

我的嘴唇，就能碰觸到星光

來不及扔掉的煙蒂

燙破夜幕

夜穹瞬間重獲生機

焦黑的漏洞

哦，這預先種下的年輪

“心靈在歷史之前”

時間等待驗證

我已失明

春天的花朵失明

振翅的石頭失明

誰看得見

地平線猛然上升？

丫丫，中國作協會員，廣東省作協理事，廣東詩歌委員會委員，廣東文學院簽約作家。作品入選多種重要詩歌選本。曾獲多種詩歌賽獎項。出版個人詩集《變奏》《骨瓷的暗語》《靜物在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