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草（外二首）

李茂鳴

即使在城里仰起臉

也看不到城市高樓的頂端

在城市作為一棵草

定期接受機器的轟鳴

被修剪成一個十分聽話的孩子

總是聞到草被修剪后

散發出的味道：羞怯、苦澀

甚至在城市的路燈下

聽到草的喘息

遇見草的陰影籠罩黑暗

懷念草原上的生活

哪怕在羊的腹腔內完成一次涅磐

總有一片草原在燈紅酒綠處

迎接一次策馬揚鞭

一把鄉村的鋸子

時光總是在上下拉動

鋸齒般的生活

一株上百年的大樹

眨眼間就被平平的放倒

在鄉村的院子中央

那鋸木的聲音

是一位少年鄉村的大部分時光

一把鄉村的鋸子

在今天的城市生活中

讓多年后的少年始終懷有一顆草本之心

除了敬畏、警醒和隱忍

還保持著對生活

鋸鑿后的柔軟

一把時光的鋸子

最終將我們上下拉動

說出鳥鳴的樹林

樂山大佛

慈眉善目，佛總坐在上善若水的江邊

坐在一條時間之河的蒼茫之上

我總是虔誠而又遙遠地走來

總是云遮霧繞

與一座佛對視

我渾身插滿痛苦的鳥鳴

鳥兒無語

山陡然站立，有了自己的心跳

我與一座佛山并不遙遠

只隔一層心跳的距離

佛大命大，在江邊佇立經年

也順利地躲過了

幾場難以避免的災難

才有了人間

石刻的佛慈眉善目

總站在時間的蒼茫之上

兩耳垂肩

仿佛聽懂了一些祈愿與請求

然后長出一棵鳥鳴的碧草

我相信，佛的心里也一定裝著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