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樹的情意

楊　蕊

蒙蒙細雨悄悄地把時光引到了春季，清澈的雨滴打在圓通寺的一棵柿子樹上，錯落有致的滴答聲飄進我溫暖的心湖，格外親切。此時，我對眼前這棵掛滿青果的柿子樹別有感情。柿子樹是我童年生活的伙伴之一。它一年四季都在用綿綿情意滋潤著我。忘不了有關(guān)我和柿子樹的趣事，也忘不了柿子樹枝頭的喜鵲，更忘不了柿子樹下那一個個光亮的小水塘。可惜闊別這位伙伴已經(jīng)好幾年了，有時候連做夢都夢見自己又爬上了高高的柿子樹，等夢醒來唯有一滴清淚在枕邊滴落……

我對柿子樹的情意從未減退過，反而日久愈濃了。柿子樹在家鄉(xiāng)是標志性的樹木，一棵棵有著悠久歷史的柿子樹守護在我們的村莊周圍，再大的狂風(fēng)暴雨也奈何不了我們，祖祖輩輩就這樣子在這些守衛(wèi)的 “士兵”身邊忙碌著，生活著。

春夏之交，柿子樹就是一把把天然的大傘。村里的老人閑暇時就三三兩兩地出來在柿子樹下說些家常話，手里的千層底還不停地舞動著。金色的陽光透過茂密的葉子把斑駁的樹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也照射在老人們的臉上。時光鐫刻的皺紋在光線里顯出生活的艱辛和歲月的無情，但他們的臉上卻始終洋溢著祥和的微笑。早上，柿子樹下的地盤就是小孩子的天堂。他們總要玩耍到母親在家里讓屋頂?shù)拇稛燂h向了空中，并伴隨著熟悉的叫喊聲，才依依不舍地往家門口走去。

在這個季節(jié)，柿子樹已滿樹繁花，黃色的花瓣略帶一點白色，一陣風(fēng)闖過枝頭，干凈的地面就落滿了生命的精靈。我喜歡把落地的花朵穿成串，或戴在手腕上、或掛在脖子上，清香四溢。

柿子樹下成為我守望母親身影的固定點。那些年代，母親要到鎮(zhèn)上趕集，路途遙遠，沒有什么像樣的交通工具，一般早上出去一直到傍晚才能回來，我和妹妹就被留在家里玩。每到街子天，我們就一直目送母親的身影穿過有斜坡的玉米地、彎彎的小路，最后消失在那排柿子樹的盡頭。我們整天想著母親會不會帶點好吃的東西回來，那時候買得起的零食是很少的，母親去趕集也就只能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而奔波。但我們始終眼睛不眨地盯著村口的柿子樹，特別是在傍晚時分，其他放牛的孩子已經(jīng)歸家，我們多么希望能早些看到母親熟悉而瘦小的身影。有時候我們?yōu)榱巳サ饶赣H回來，就在柿子樹下睡著了。我小時的生活就是這樣在柿子樹下周而復(fù)始地等候母親歸家，直到后來我被姥姥接去和她一起生活。可柿子樹長進了我的心田，而且更加枝繁葉茂。每到想念母親和妹妹時，我就在潔白的紙上畫出高大的柿子樹，并染上親情的顏色，也許這樣以后，我窄窄的夢會多一些溫暖。

扁圓的柿子在陽光雨露的呵護下，很快在秋天里漲紅了臉，齊刷刷的像燈籠一樣掛滿枝頭。在 “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十月，家鄉(xiāng)的村落被耀眼的金黃色包圍，給秋天增添洋洋喜氣。據(jù)了解，柿子吃了可以生津潤肺，是很好的水果。

有一次我看到街上人們在賣柿子，我似乎感覺到了家鄉(xiāng)的氣息，于是過去想買來幾個，我好想告訴賣柿子的人：這些柿子看起來太像我家鄉(xiāng)的柿子了，但后來我還是沒有說出口。離開了那個水果攤，我想別人哪知你是在買鄉(xiāng)情？

柿子樹的確承載了我太多的記憶，從我一出生就有她的陪伴，綠蔭下的故事直到今天還閃現(xiàn)在腦海中。想起守望著一棵柿子樹等待母親歸來的渴望心情還會讓我不禁落淚。我等過了每一樹花開，每一個四季，也等過了那一個不一樣的童年。母親也正如那些獨立在風(fēng)雨中的柿子樹，不管條件多么惡劣，生活多么艱辛，她都不會退縮，而是像高大的柿子樹一樣把有限的枝葉不斷的往云端和烈日延伸，默默地把風(fēng)雨擋在外面，把一個涼快的懷抱留給我們。母親每一次的奉獻不求回報，就如這一棵柿子樹用笑臉送走了最后一個摘柿子的人，而從來沒有任何抱怨，總是謙虛和勤勞地為來年滿樹的綠芽及花朵汲取養(yǎng)分。柿子樹的年輪又增加了一圈，母親的眼角又多了些光陰走過的溝壑。柿子樹的枝椏在風(fēng)雨、蟲子的侵蝕下偶爾會生病，而母親那瘦小的身影和粗大有力的手掌也有疲勞的時候，只是母親把這一幕隱藏得很深，她怕懷抱中的人們因發(fā)現(xiàn)她的衰竭而自責(zé)。其實，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一直關(guān)心自己的兒女罷了，兒女又何嘗不想回報母親呢，就如綠蔭下的人們也會想盡辦法給柿子樹除蟲治病，多希望這些柿子樹能長青，多造福幾代人。

可是光陰不饒人啊，它既給柿子樹增添了許多年輪，也讓母親華發(fā)早生。這一切在母親和柿子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因為懷抱里的兒女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壓在她心頭的石頭終于可以卸下來了。母親望著長大的孩子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柿子樹也在風(fēng)清月明的夜晚為整個村莊在風(fēng)中哼起了催眠曲。

雨悄悄地停了。圓通寺的柿子樹經(jīng)歷過這場風(fēng)雨的洗禮后更加蒼翠了，橢圓形的葉片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似乎又回憶起了什么。此時，我不知道家鄉(xiāng)的柿子樹是否依然那樣挺拔，那樣茂盛……希望如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