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張大千

◎張心慶

我的父親張大千

◎張心慶

我家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成都青城山。那時我們這些孩子常圍著爸爸，看他作畫，聽他擺龍門陣。孩子的天性是好玩，爸爸意識到了這一點，有時就把我們叫到一塊兒做游戲。

爸爸平時也要求我們練一點書法，讓我們每天早上臨摹字帖。此外，他還設計了一些游戲，如猜字游戲。爸爸先在一張白紙上寫一個字，讀出音來，讓我們猜是什么字。漢字里面同音字特別多，因此很難猜著。誰猜得最多，父親就給予獎勵，獎品當然是一幅畫。

平常在家和爸爸一起玩時會覺得他像個老小孩似的，我們一點兒也不怕他，但在生活習慣和日常禮儀方面，他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每天早晚，我們都要向長輩請安。吃飯時，全家老小坐了滿滿一桌，長輩不動筷子，孩子們決不能先吃。吃完飯，還要按輩分挨個說：“三叔慢吃，三嬸慢吃，爸爸慢吃，媽媽慢吃，哥哥慢吃……”這是我最怕的事，甚至成了負擔，所以，每次我總是磨蹭到別人都吃完了才最后下桌。媽媽總是責備我吃飯太慢，可她哪里知道我的心思呢？

爸爸特別注重儀表，不許我們當眾摳鼻子、挖耳朵、剔牙齒。如果他看見誰這樣做，也不說話，瞪兩眼就能把我們嚇壞了。所以，注重儀表的良好習慣我一直保持到現在。

平日里，叫人拿東西必須說“請”，還東西必須說“謝”。這樣的細節很多很多，最重要的一條是，爸爸決不允許我們說半句粗話。我就曾經犯過這方面的錯誤。

一次，我和嚴伯伯的孫女在一塊兒玩。為了一件小事，我們倆起了爭執，氣憤之時，我冒出一句：“誰騙你，誰就是烏龜王八蛋！”正巧爸爸經過，聽見了這話，他只平靜地說了一句：“十一，今天晚上到我房里來一下。”我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惹禍了。晚上，我忐忑不安地來到爸爸的房間，他嚴厲地說：“到床腳邊來，想想你今天說了什么？”我向爸爸認錯，又跪了半個小時，爸爸才原諒了我。這是我一生也忘不了的事。

我們家里的規矩很多，小時候，我對此非常反感，總覺得爸爸太嚴厲了，不近人情。現在，我才明白爸爸的所作所為，而那些習慣使我終身受益匪淺。

（摘自《我的父親張大千》中華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