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

許保金

一日，縣城里來了一個馬戲班，在天爺廟前搭了一個舞臺，便開始演戲耍節目了。

一連演了半月有余，還是場場爆滿，四鄰八鄉的人都爭著趕來看演出，因為演出太精彩了。馬戲班里有匹好馬，名叫“雪兒”，全身潔白似雪，無一絲雜色，在舞臺上揚起四蹄飛奔，似一團白色綾緞在飄舞。雪兒還會鉆火圈、拿大頂、叩頭等絕技，逗得臺下觀眾哈哈大笑，叫好之聲此起彼伏。

一天，剛歇場，一個兵卒來到了馬戲班，他對劉班主說：“我家將軍請你到營中一敘。”

劉班主疑惑地問道：“你家將軍是誰，我不認識呀？”

兵卒答道：“我家將軍是赫赫有名的那將軍，是這一帶六縣四十八鎮的總督。”

劉班主急忙賠著笑臉又說道：“久仰你家將軍大名，只是我們素昧平生，我們之間有何可敘？”

兵卒厲聲道：“小的只管傳話，別的不管，劉班主識相的話還是快走吧。”

劉班主雖然心中納悶，但還是跟著兵卒來到了軍營。

那將軍快人快語地說道：“老子是個軍人，不會文人那些拐彎抹角文縐縐的話，還是直言相告吧，老子這大半輩子就喜歡耍槍玩馬，看到好馬比看見美人都親。我相中你的那匹雪兒了，開價吧，要多少？”

至此，劉班主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沖著雪兒來的，忙擺手道：“那將軍，不行呀，雪兒是我們戲班的搖錢樹，我怎能賣它？”

“哎呀，劉班主怎么不爽快呀，我多給你銀子不就完了。”

“給多少錢也不行，雪兒已是我們戲班里的一員了，就像一個人似的，不能賣。”

“你再訓練一匹馬不就行了？”

“訓練一匹會演戲的馬那得需要好幾年時間，下好多功夫呀！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辦成的事。”

那將軍顯然不高興了，極不耐煩地說：“劉班主，你到底賣還是不賣？”

“不賣。”劉班主回答得干脆利落。

回到馬戲班，劉班主一夜未合眼。他明白那將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也耳聞過那將軍的所作所為。那將軍仗著自己是旗人，又立有戰功，手中握有重兵，一貫飛揚跋扈，胡作非為。今天他得罪了那將軍，那將軍一定會想法子刁難他的。

果不其然，天剛亮，兵卒就來傳話了。兵卒說：“如今匪患四起，朝廷令那將軍鎮壓匪徒，但缺少軍餉，那將軍有令，需向貴班借白銀30萬兩。”

劉班主一聽，頓時傻眼了。30萬兩？就是把馬戲班賣了也湊不夠這個數呀！那將軍明為借，實際上是在為難他，是沖著雪兒來的。劉班主悶頭想了一上午，也未想出個好辦法，最后只好咬咬牙說道：“那就只有把雪兒獻出去了。”

想到雪兒馬上就要離開戲班，離開自己了，劉班主心里十分難受。他騎著雪兒漫無目的地向城外走去，他想多陪伴雪兒一些時間。

不知不覺走進了山里，沿著一條峽谷向深山走去。正走著，見道旁躺著一個年輕書生，氣若游絲，臉色蒼白，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劉班主下馬來到書生身旁問道：“公子是何人，為何成這般模樣？”

書生吃力地說道：“我乃黃河大王之公子，今日上岸貪玩，不料迷了路，誤入深山。我已大半天沒見黃河水了，若再延誤，我命將休矣！”

劉班主聞言驚詫不已，他沒想到今日出城竟遇到了神仙。劉班主想，只有讓雪兒趕快把他馱到黃河，方能救河公子性命。

河公子趴在雪兒背上，對劉班主說：“多謝班主救命之恩，日后若遇困難，用得上我河公子，可到岸邊，手擊黃河水3下，口中高喊3聲‘河公子，我便出來相助。”

雪兒馱著河公子，一嘶長鳴，揚起四蹄，向黃河岸邊飛奔而去。雪兒過處，如起了狂風般，身后卷起滾滾黃塵。

好雪兒，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一炷香工夫，已來到了黃河邊。

河公子急忙從雪兒身上跳下，“撲通”一聲躍入河中。

劉班主又是一夜未合眼，天明時，他終于下決心去找河公子相助。劉班主騎著雪兒來到河邊，“啪，啪，啪”手擊黃河水3下，口中高喊：“河公子，河公子，河公子。”

片刻，黃河中“嗖”的一聲沖出一股水柱，河公子隨著水柱沖出水面，飛身躍到岸上。

河公子向劉班主深鞠一躬，說道：“謝班主救命之恩，請問班主有何事？”

于是，劉班主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訴了河公子。

河公子答道；“這有何難，我們河王府金銀財寶多得是，不過不能便宜了那將軍，不如給他些假銀子，糊弄一下。”

河公子彎腰在河邊挖了一些黃泥，捏了一些泥元寶，沖著元寶又吹了一口仙氣，泥元寶霎時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元寶了。

河公子說：“讓雪兒馱回吧，今后有困難盡管來叫我，不過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這些銀子旬日后將恢復原樣。”

那將軍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但隨之又瞪大了眼睛。他心想：我要銀子是假，要雪兒才是真正目的。銀子劉班主能借到，不如再為難他一下，讓他搞些借不來的東西。

于是，那將軍就說：“銀子只能給士兵們發軍餉，不能打仗，打仗還得需要弓箭。限你3日，給我送來2000張弓，1萬支箭。”

劉班主心里雖然清楚，這是那將軍在故意刁難他，但他也不敢得罪呀！只好又去找河公子了。

擊水3下，連喊3聲，河公子又躍到了岸上。

河公子聽了劉班主的話后，又說道：“這有何難，讓雪兒去麥場馱幾捆麥秸桿來，班主你再去砍2000根樹枝來。”

麥秸桿和樹枝都弄來了，河公子一口仙氣吹去，麥秸桿馬上變成了一支支箭，樹枝也變成了一張張弓。

那將軍看著劉班主送來的2000張弓，1萬支箭，非常驚訝。心想，一個耍把戲賣藝的從哪里搞來的武器？

于是，他沖著手下的士兵喊道：“把劉班主拿下。”endprint

士兵上前不由分說就把劉班主五花大綁了起來。

劉班主急忙說道；“為何綁我？將軍讓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我有何罪？”

那將軍冷笑道：“你死到臨頭了還不知罪？你私造兵器，意欲謀反，按大清法律，是要誅滅九族的。”

“可是，這些兵器是你讓我造的呀！”劉班主替自己辯解著。

“胡說，我什么時候說過，有證據嗎？”那將軍沖士兵喊道，“把劉班主押進大牢，待我上奏朝廷，再斬首示眾。”

劉班主有個兒子，名叫劉小。他見父親被押進大牢，頓時慌了手腳。幸好父親提前對他有交代，讓他遇到困難時去找河公子。

于是，劉小騎上雪兒火速趕到河邊，叫出了河公子。

河公子聽了劉小的陳述后，對他說：“那將軍關押班主的用意，就是想借此逼迫你們交出雪兒，我們不如給他弄個假的。”

河公子又在河邊挖了一團泥，在手中三捏兩捏便捏出了一匹泥馬，又吹了一口仙氣，泥馬頓時變成了“雪兒”，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活脫兒一個雪兒的翻版。

河公子對劉小說：“把‘雪兒交給那將軍，便可救出班主了。”說完又躍入河中。

果然，那將軍一見“雪兒”，樂得眉開眼笑，遂下令釋放了劉班主。

那將軍得一寶馬，心中光樂還不行，還要親自騎上“雪兒”馳騁一番。

那將軍一身盔甲，飛身騎上“雪兒”，雙腿一磕馬肚，大喊一聲：“駕！”但見“雪兒”仰天一嘶長鳴，甩鬃奮蹄，似離弦之箭，飛馳向前。那將軍耳邊有疾風掠過，呼呼作響。那將軍感覺自己飄了起來，如在云霧中，似仙似幻。

一條沙河擋住了去路，“雪兒”停在了河邊。

那將軍心想，當年劉備騎“的盧”能躍馬過檀溪，今日我那將軍就不能騎“雪兒”過沙河嗎？隨之又雙腿一磕馬肚，甩手猛抽“雪兒”一鞭，口中大喊一聲：“下水。”

“雪兒”毫不畏懼，毅然決然地躍入了河中。“雪兒”剛走幾步，4條腿隨即變成了稀泥，“雪兒”“撲通”趴在水中。那將軍大驚，正想再抽“雪兒”一鞭，卻發覺“雪兒”的身體也在變軟。須臾，竟變成一攤稀泥，立刻被河水沖走了。

那將軍感覺自己像一塊投入河中的石塊，迅速向河底沉去。他本能地撥拉了幾下，想浮出水面，無奈盔甲太重，他已無力回天。水面上“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水泡后，那將軍便永遠消失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