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情

◎ 葉圣陶

鴻雁情

◎ 葉圣陶

兩個月前，我接到從廈門寄來的一封信。拆開來看，是不相識的廣洽和尚寫的，附帶贈給我一張弘一法師最近的相片。信上說我曾經寫過一篇《兩法師》，一定樂于得到弘一法師的相片。料知人家喜歡什么，就讓人家享有那種歡喜，遙遠的阻隔不管，彼此還沒相識也不管，這種情誼令我非常感動。我立刻寫信給廣洽和尚，表示了永遠感激的意思。相片是六寸的，并非藝術照，布局也平常，相片上題著“甲戌九月居晉水蘭若造”十個字，是他的親筆。

收到了照片后不久，弘一法師托人帶來兩個瓷碟子，送給丐尊先生跟我。碟子被鄭重地包裹著，一張紙里面又是一張紙，紙面上寫著囑咐的話，請帶的人不要重壓。碟子上貼了個字條：“泉州土產瓷碟二個，繪畫美麗，堪與和蘭瓷媲美，以奉丐尊、圣陶二居士清賞。一音。”書法極隨便，不像他寫經語佛號的字那樣嚴謹，然而沒有一筆敗筆，通體秀美可愛。瓷碟子的直徑大約三寸，土質并不怎樣好，涂上了釉，白里泛點兒青，中心畫著畫，從筆法跟著色看，很像小學生的作品。和蘭瓷是怎樣的，我沒有見過，只覺得這碟子比那些鑲著金邊、畫工精細的碟子都可愛。可愛在哪里，貪圖省力的回答自然只消說古拙二字，要說得精到些，恐怕還有別的道理呢。

前面說起照片，現在再來記述一張照片。賀昌群先生游罷華山，寄給我一張12寸的放大片。前幾年他在上海時，親手照的相我見過好些，這一張該是他的得意之作了。

最近收到金葉女士寄來的兩顆紅豆。附信大意說，家鄉寄來一些紅豆，朋友看見了，一搶而光。這兩顆還是她偷偷地藏起來的，因為好玩，就寄給我。過一些時候，紅豆顏色還要變得鮮艷呢。從小讀“紅豆生南國”的詩，我早就知道紅豆這個名稱，可是沒有見過實物，現在金葉女士使我長些見識，自然歡喜。

這里記述了近來得到的幾種贈品，比起名畫跟古董來，這些東西尤其可貴，因為它們承載著深厚的情誼。

（摘自《踏花歸去馬蹄香》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圖/千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