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對王牌》的敘事風格與語言魅力

俞 航

(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浙江 紹興 312000)

電影《王牌對王牌》(TheNegotiator)是1998年好萊塢制作的一部懸疑劇情片，影片講述了芝加哥警局的頂級談判專家丹尼(塞繆爾·杰克遜飾)在屢立戰功、人生最得意的時候遭人陷害，在面臨殺人及盜取傷殘基金兩項指控而百口莫辯時，丹尼先發制人，鋌而走險，他挾持內務監察部檢察官尼鮑姆及其助手等人，力求與警方對話來為自己洗刷罪名。丹尼指定與之談判的專家是來自另一警區的克里斯(凱文·史派西飾)，克里斯有著連續談判55小時，5年談判零傷亡，而且從不使用武力的輝煌戰績。更重要的是，克里斯與潛藏著幕后真兇的芝加哥警局毫無干系，這是能夠使案件大白于天下，免除丹尼牢獄之災的基本保障。

在整棟大樓被狙擊手包圍，強敵環伺，昔日戰友可能在分秒之間將自己無情剿殺的危急時刻，丹尼發揮他多年對敵的能力，冷靜地與克里斯談判。兩個頂尖談判高手既針鋒相對，又通力協作；既互相試探、彼此壓制，又默契地抵制警內舉戰分子的火力進攻，直至人質尼鮑姆露出破綻，案情才開始出現轉機。在兩人的交鋒中，克里斯慢慢相信丹尼的清白，他不露聲色地穩定局勢，并暗暗幫助丹尼尋找真兇、搜集證據，最終兩人默契聯手，巧妙地找出犯罪團伙，讓案情水落石出。

本片中“雙雄對決”的戲碼一直是深受影迷喜愛的警匪片元素，而且整個故事劇情合理，邏輯嚴密,節奏感和代入感都很強，編導將人質劫持等突發事件營造得現場真實感十足，塞繆爾·杰克遜和凱文·史派西兩位實力派演員又將談判的語言和手段演繹得精彩而細膩，整個沖突過程對白精彩，高潮迭起，驚險刺激，讓人應接不暇。本文將從敘事風格和語言魅力上對影片進行細致的分析。

一、懸念迭起與狀況頻發的敘述風格

整部影片圍繞一場警察與警察的對決展開情節，作為主角的兩位談判專家斗智斗勇，兩人之間的試探與攻伐、信任與幫助推進故事情節的發展。在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劇情安排得緊湊精彩，懸念得當，多處運用伏筆，幾乎沒有多余的語言和鏡頭。作為一部典型的好萊塢影片，警察這個群體又一次成為襯托個人英雄正直、智慧、勇敢的負面群體，他們的盲從、輕信和自以為是成為腐敗分子利用的利器，同時也是成就孤膽英雄的契機。

讓原本簡單的故事情節變得吸引人的，首先就在于編劇的一個巧妙設定：幕后真兇針對丹尼精心捏造了種種不利證據，局里同事也莫名對他采取一致敵視的態度，在正常的申訴之路被堵死，牢獄之災在所難免，甚至還可能遭受暗殺的危急時刻，對于丹尼來說，還有什么比在警匪對決中與人談判來得順手呢？作為一名資深警局談判專家，丹尼深諳人質事件中用談判手段來謀得共贏的便利與重要，他的身份、訴求與處境恰好引出了另一位旗鼓相當的對手克里斯。編劇將兩人對陣的設定鋪設得水到渠成，又為情節的推進鋪設了三個懸念：第一，克里斯這一角色對于還丹尼清白到底有何助益？第二，警局內真正的貪污犯兼兇手到底是哪些人？第三，兩人將如何強強聯手偵破此案？

針對第一個懸念，編劇有一個非常隱性的設定，這就是丹尼的性格。丹尼的正直和感性讓他在遭遇背叛后仍然愿意信任他人，正是這種信任引出了對手克里斯。從丹尼人性化的談判風格、對同事的無私幫助以及危急時刻對克里斯的全然信任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內心極其感性、正直善良、有責任感、講誠信亦信任他人的人，所以，即使在極端時刻他也能準確地把握合法與犯罪的尺度，將賭注押在一個僅聞名、未見面的陌生人身上。無論丹尼的最初設想是靠克里斯來拖延時間，還是指望兩人合力找出證據，克里斯都給了他超乎尋常的信任和幫助。克里斯一貫的談判原則在于和平解決沖突，達到共贏，這不僅體現了他的談判能力，更體現了他對生命的尊重。兩人在短暫的智慧較量中迅速建立起默契和信任，一個致力于從人質口中獲取信息、從電腦中搜索證據；一個致力于減少交火，保護人員安全，觀察警察中的可疑對象。兩人從個性和談判手法上互相補充，不僅在兩個陣營里為己方爭取利益，又為還原真相這一終極目的傾力協作，將原本簡單對立的一場矛盾扭轉成一場抓內鬼的戲碼，并最終瓦解了一場快要得逞的陰謀。

針對第二個懸念，影片也的確吊足了觀眾胃口。從陰謀初見端倪到最后案情大白，觀眾一定對幕后黑手有著諸多揣測，然而當這位因顯得過于忠厚耿直而絲毫不起眼的人質弗羅斯特褪下偽裝時，許多觀眾大跌眼鏡。當然，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編導可謂煞費苦心：在丹尼的“罪行”被揭露時，他所有的上司和同事都過于輕易地接受了這種審判，在整個對峙過程中蹦跶著搶占指揮權，主張狙殺丹尼的人實在太多，也太搶鏡，以至于這位首先被解救出來的弗羅斯特才早早地淡出觀眾的懷疑視線。當然，將幕后策劃者弗羅斯特和內情人尼鮑姆同置于人質之列，也難怪丹尼對尼鮑姆的審問過程波折重重了，這恐怕也是編劇的巧妙安排吧！

第三個懸念可以說是影片最后的高潮所在。一個找出警局內部貪腐分子的橋段，要是一切都能隨談判專家的心意來一場言語之戰，那未免就少了許多的懸念和刺激。正是因為警局內部權力斗爭復雜、幕后黑手急于滅口、大樓外記者蜂擁而至、丹尼的防守嚴密言辭又太具煽動性、克里斯一邊壓制丹尼一邊為抑制交火進行著不懈努力……這些人不斷影響局勢，導致事態發展瞬息萬變，意想不到的情況隨時發生。如何才能在危急時刻拖延時間、爭取盟友、審問知情人、找到元兇和證據呢？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丹尼和克里斯的巧妙斡旋下一一完成了。

編劇在結尾處有一個巧妙處理。當FBI接管指揮并命令火力強攻大樓時，尼鮑姆被滅口，證據被毀，控制人質已變得毫無意義。當一切陷入僵局，觀眾們屏氣凝神緊張焦慮之時，編劇巧妙地開辟了第二戰場——尼鮑姆家。這是一個脫離了槍林彈雨、完全考驗丹尼和克里斯默契配合與心智口才的新戰場：當找不到新證據的丹尼開始焦慮不安時，第一時間脫離整個部署持槍追來的三名警察成為丹尼新的契機。丹尼三言兩語激得前兩人無力招架，言語間漏洞百出，而這時幕后大boss弗羅斯特終于出現了。從鏡片中發現弗羅斯特給槍上膛小動作的克里斯及時現身，用只有丹尼能聽懂的西部電影暗示他對方的不安好心。在這一片段中，克里斯的一聲暗槍、瞬間倒地流血的丹尼、克里斯拽緊的軟盤以及他分一杯羹的討價還價、窗外隱約的警笛聲聲……這些無不刺激著弗羅斯特的神經，權衡再三，老狐貍終于露出陰謀得逞的詭笑，承認殺人和竊取基金的惡行。當他志得意滿地對門外包圍的警察宣布丹尼的死訊時，局長手中的對講機里傳出丹尼平靜的說話聲。到此，案情終于大白，罪人即將受到審判，而兩位英雄也開始為他們的第一次合作欣然握手。

二、談判的語言魅力

以談判專家為主題的警匪片中，起決定因素的自然不是武力械斗或酷炫場景，在觀眾們看膩了槍林彈雨和近身肉搏后，欣賞談判大師們語言的風采亦是不錯的選擇。王牌對王牌——談判雙方勢均力敵，對答間語言流暢，邏輯嚴密，技巧高超，現場表現力十足，兩位實力派戰將不僅長于言辭，更是將個人魅力演繹得豐富精彩。

在這場對立共存的人質挾持事件中，同樣是談判專家，掌握著相似的技巧，卻因不同的個性、立場和訴求，有著不同的表現。丹尼在絕境中沒有頹廢消極，而是清醒果斷地積極反抗；在混亂中不忘剛柔相濟，用溫柔與暴力交織的態度解救人質；他的人格魅力讓克里斯從懷疑走向信任，他也給予了克里斯相同的信任；他對犯罪尺度的拿捏和談判技巧的運用表現出卓越的專業素養；他對妻子的柔情關懷和鄭重承諾也表現出對家庭的責任感……這個形象是塑造得相當成功立體的。當然，克里斯的出場也相當有意思：從調解妻女矛盾中受挫的可愛家居男，搖身變成頻頻使用詐術、有著強勢和主動談判風格的專家——能利用對手的弱點，創造條件獲取交換人質的機會，能遵從本心，從臨危受命完成任務轉變為查明真相，英雄惜英雄，克里斯的形象也是豐富、有血有肉的。編導對這兩人形象的成功塑造讓他們運用的談判語言也變得立體豐富起來。

下面將從影片的四個階段來總結兩人談判的語言和技巧：

第一階段，深諳談判之道的丹尼指定克里斯與之談判，卻不告訴對方原因，克里斯一頭霧水地趕往市政大樓，因堵車而未及時到達的他不得不用手機通話佯裝已到達。丹尼從電話中聽到克里斯手機發出電池不足的滴滴聲，毫不猶豫地戳穿克里斯的小把戲，起到威懾的作用。

為了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克里斯轉開話鋒，開始提到西部片《原野奇俠》結尾處英雄西恩的生死，丹尼堅持“他落馬表示他中彈，不表示他死亡”來反駁大眾認為西恩已死的結局，這是在借克里斯的話頭向他強調真相須經得起嚴密的邏輯推敲，以此抗議眾人指控他殺人的那些間接證據并不能成為其罪名成立的充分理由。克里斯對此不置可否，只強調自己習慣弄清全部事實，然后親自做出判斷，他對丹尼的犀利不為所動，始終鎮定自若。丹尼終于慢下攻勢，對克里斯的回答給予肯定，并開始表達自己的訴求。兩人的面談開始涉及案情，漸入佳境時，被突然偷襲的警察打斷，丹尼憤怒地退離談判處。第一次談判失敗。

第二階段，克里斯趕回指揮部，利用指揮部不同警區權力制衡的方法奪得指揮權。而憤怒的丹尼站在大樓開闊處，完全暴露在直升機槍口和媒體攝像燈前，激動地為自己爭取輿論支持和保護。為了控制丹尼的情緒，克里斯讓丹尼與妻子通話，可電話中只傳出一聲槍響。

為丹尼“槍殺”人質行為感到憤怒的克里斯兩次掛斷電話，誘得丹尼心煩氣躁。再次面談時，克里斯開始掌握先機，他以中斷談判為威脅，加大談判籌碼。對此，丹尼動之以情，向克里斯強調了自己的處境，并以警方貿然開火證明對方實為滅口的險惡用心。克里斯默認丹尼的判斷，雙方終于進行了一次成功交易：釋放一名人質，換取其他人質需要的物品，并重新供電保證能開電腦查找證據。

第三階段，克里斯因救人心切，謊稱找到了證據來蒙騙丹尼，丹尼揭穿了克里斯的把戲，談判再次陷入僵局。此時，克里斯已經開始從分析案情出發，從單純想解救人質轉變為站在丹尼的立場，試圖證明他的清白。

第四階段，克里斯失去指揮權，兩人偷偷轉移到尼鮑姆家尋找證據。面對弗羅斯特的誘騙，克里斯決定將計就計。他用一句簡單的“還是你說得對，西恩最后死了”故意歪曲丹尼先前對《原野奇俠》西恩生死的判斷，暗示丹尼裝死，隨后一把暗槍將丹尼放倒，又引誘弗羅斯特：“你殺了內森，我殺了丹尼，我的手和你一樣臟。只是我手里有證據，所以我是談判占上風的一方。這里談判時間有限，馬上就會有人趕到，你們所得的分我一份……”三言兩語就讓弗羅斯特微笑著承認了兩項罪名，真是讓人拍手稱快！

三、結 語

整部影片用丹尼和克里斯之間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交鋒、妥協和周旋撐起來，無處不彰顯影片的細膩與豐滿。高手過招，精彩絕倫，拼的不只是心智與言辭、計策與籌碼，拼的更是人心。編導正是在精彩的詞鋒中注入了人性最美的誠信、勇敢、機智、善良，才能讓影片成為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