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力蕊
(冀中職業學院,河北 保定 073000)
《黑洞頻率》是由格里高利·霍布里特執導的一部時空穿越題材的科幻片。影片主人公約翰是一位36歲的美國警察,精明強干的他一直生活在童年喪父的陰影下,境況頗為不順。一天,約翰在清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一臺老式無線電。在隨意撥弄調頻時,約翰結識了一位名叫弗蘭克的年輕人。經過徹夜長談,約翰發現弗蘭克竟是自己年輕時代的父親。原來太陽黑子爆發引發了時空錯亂,使得這臺老式無線電發出的電波穿越30年,讓父子倆跨越生死,隔空對話。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約翰利用電波成功地指導父親火場逃生。可父親的獲救卻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最嚴重的變化是約翰的母親竟死于幾年前的一場連環殺人案。為了解救母親、偵破懸案,約翰決定再次改變歷史。他通過無線電繼續指導父親搜集破案線索,試圖阻止兇案的發生。可是,母親獲救后,父親卻因曾出現在兇案現場而被懷疑為嫌疑犯。危急關頭,神奇的無線電設備卻遭到破壞,父子倆的對話被阻斷,好在機警的弗蘭克打傷了真正的殺人犯,突破了困境。而屏幕里的同一時刻,30年后的約翰也在遭遇同一殺人犯的襲擊,千鈞一發之際,年邁的弗蘭克趕至現場,幫助兒子殺死了兇犯。父子聯手,不僅成功改變了未來,還贏得了一家人的團聚。
時間,是一個具有永恒魅力的奇妙話題。時間的倒轉與穿梭、時間碎片的重組,這些一直是科幻電影創作的重要素材?!逗诙搭l率》的基本創意在于用一種媒介聯系兩個時間,讓兩條時間線偶爾交錯又同時延伸。以屋子為原點,一臺無線電發出的電波將1999年和1969年重疊起來,36歲的約翰和30年前年輕的父親在同一個屋子里,坐在同一張桌子前展開對話。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設定。主人公約翰并沒有像普通穿越者一樣獲得身體穿梭的能力,他與父親只能通過電波傳遞信息,讓年輕的父親在自己的時空里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樣的設定讓穿越帶來的優越感大打折扣,而且由于完全依賴于有限的媒介,所以當媒介出現問題或受到不可知因素的影響時,就會帶來許多變數,影片也由此懸念迭起。
作為一部科幻片,邏輯的完整性一直是評估影片的重要參數。本片沒有采用同類作品中多元時空并存的思路,而是設想在同一時空中利用極光和太陽黑子引發的時間黑洞來即時改變未來。為了體現邏輯的完整性,影片在改變歷史所帶來的一系列關聯變化上頗費了些心思。從大的說,約翰救了父親,卻因此失去了母親;他想讓父親救母親,卻又讓父親陷入了謀殺指控。在約翰的幫助下,弗蘭克每做出一點改變都會立刻泛生出不同的結果,事情越來越失控,觀眾被懸念吊足了胃口。從細節上,影片也不遺余力地反映著這些變化,比如,每次改變歷史,照片里的人物就會發生變化,收藏的報紙也會出現不同內容,而且時隔30年,殺人真兇在被年輕的弗蘭克擊傷后,出現在成年約翰面前時已經失去一臂……不僅如此,這種變化還體現在人物的記憶和心理上。每一次改變歷史后,約翰的腦中就會被新的記憶所覆蓋,比如,當父親火場逃生后,約翰的記憶里不再有童年喪父的情節,所以他能夠積極地面對生活并組建幸福的小家庭;而同時,他的記憶中也多出了父親因吸煙而致癌去世的畫面。根據這一記憶,約翰再次通過電波勸誡父親,而影片也通過父親掐滅煙頭這一鏡頭暗示歷史再次改變,所以最后一幕中,年邁的父親會在危急關頭出現并擊斃殺人犯救下兒子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種“因改變過去而改變未來”的橋段在科幻片中并不鮮見,其中詮釋得最為成功的莫過于格里高利·霍布里特繼《黑洞頻率》后執導的另一部科幻片《蝴蝶效應》。在《蝴蝶效應》中,主人公每次重回過去改變歷史只會招致更壞的結果,乃至最后走投無路只能重回母體殺死自己。與這種深沉悲觀的宿命論不同,《黑洞頻率》并沒有在電波傳遞的前因后果上過多著力,也沒有對改變歷史應該付出的代價過多著墨,雖然也安排了幾次命運大騰挪的橋段,但本片明顯樂觀溫情得多。當然,一些觀眾也對本片中過于樂觀的大團圓結局頗為詬病,他們堅持歷史是嚴肅、不容更改的,一旦改變歷史必將付出慘烈的代價,而這種代價正是對人類的不作為和無盡欲望的一種警示。不過顯然,在《黑洞頻率》中格里高利·霍布里特意不在此,父子之間的感情戲和多種元素的雜糅顯然奪取了觀眾更多的關注,這也是本片的一大亮點所在。
《黑洞頻率》里融合了科幻、災難、犯罪和情感等多種元素,所以很難以任何單一范疇的好萊塢類型片來界定本片。導演格里高利·霍布里特似乎特別擅長處理這種雜糅了多種元素的跨界作品。不管是他的《一級恐懼》《哈特之戰》,還是在本片中,觀眾很容易被懸念迭起的科幻、深重浩大的災難場景、抽絲剝繭的犯罪與刑偵,以及溫馨的父子親情晃花了眼。
首先,科幻是全片的主線。與《星球大戰》等炫技的硬科幻不同,影片沒有使用多少炫目的高科技元素,就連電波穿越的基本科學幻想也僅僅通過新聞播報的方式一筆帶過。然而,在科幻理念和想象力方面,本片也是不遑多讓的。盡管主人公約翰憑借無線電這一神奇媒介能改變歷史與未來,但這種能力不是萬能的,事情也不一定完全朝著希望的方向發展,比如在父親逃離火海的那場戲中,雖然約翰的提醒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能夠火場逃生還是要以弗蘭克矯健的身手和專業的職業素養為基礎;此外,在無線電出現故障后,弗蘭克也是靠自己的聰明機警擺脫了困境。不僅如此,改變歷史還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結果,這種構思其實也體現了將科幻想象與尊重事實與歷史相統一的嚴謹態度。
其次,犯罪與刑偵是貫穿影片后半部分的一條副線,且與主線緊密相連。在觀眾們對影片的基本科幻框架了然于胸之后,影片后半部分轉向驚險刺激的犯罪橋段。影片對犯罪類型的處理顯得相當老辣——這是一個專挑同一職業女性來連續作案,而且還會將死者物件保留下來的變態殺手。在弗蘭克本該殉職的那個晚上,約翰的母親照常值班(原本她應該在替丈夫收殮),午夜12點,殺手在病床上醒來,鎖定約翰的母親作為新的作案對象,歷史再次被改寫,這才引出后來父親幫兒子搜集證據,兒子指點父親擒賊,兩人聯手斷案的橋段。
另一個將科幻線與犯罪線巧妙聯系在一起的片段當數結尾高潮的一幕。在這一幕中,身處不同時空的父子倆同時遭遇同一個連環殺手的襲擊,隨著鏡頭的來回切換,觀眾在視覺和聽覺上遭受著雙重壓迫,非常驚險刺激。弗蘭克在與殺手搏斗的過程中聽到兒子從無線電中傳過來的聲音,他因擔心兒子的處境而分心,最終讓歹徒受傷逃逸。此后,兇手在逃30年,弗蘭克也與家人平靜地生活了30年。當時間來到30年后兒子遇襲的那一天時,老弗蘭克及時出現并擊斃兇手。這一擊應該是老弗蘭克藏在內心30年不敢忘卻的關鍵一槍吧!這種設置實在是巧妙至極,可謂將穿越與犯罪玩得出神入化。
除了這兩條線外,影片還有一條貫穿始終的情感線,將父子情、母子情,以及對人類善良與正義的歌頌、對個人力量的崇尚等融合在一起,成為影片著意強調的重點。正如導演格里高利·霍布里特所說的,片子“還是拍人的”。在刻畫父子情和母子情方面,本片有一個天然助力,那就是在科幻設定中,主人公可以根據需要“隨時”處于“失去父親”或“失去母親”的狀態。為了突出父子情,強調父親的存在對孩子成長的影響,影片交代了改變歷史前約翰的生存狀態,即,35歲的孤家寡人,工作不順,女友離開,一直生活在童年喪父的陰影下。所以,當察覺到電波能夠挽救父親的生命時,約翰在那一剎那表現出的欣喜若狂讓人動容。在之后與父親的數次交談中,也表現出了十足的依賴和渴慕。在表現母親的影響方面,影片更是大手筆地制造了一起連環殺人案。為了反映失去母親后約翰頹廢的心理,影片亦花了一些筆墨來描繪他的拖拖拉拉、缺乏上進,以及過于宅、缺乏與女性交流經驗的狀態。綜合起來看,影片很好地讓觀眾感受到了在孩子成長過程中如果缺省了一部分愛的結果,從這一點來看,影片還帶上了點倫理片的色彩。
整體而言,本片的敘事明了清晰,節奏把握得絲絲入扣,完全符合商業片的結構特點。編劇和導演之所以能夠將科幻片的想象力與整個龐大的故事邏輯完美地統一在一起,在很大程度上即得益于對細節的刻畫和對情感的鋪陳。將以上兩點做好的話,即使是一個沒有科學根據的荒謬故事,也會讓觀眾信以為真。在細節的刻畫上,細心的觀眾會發現許多靜態鏡頭都是意有所指的,如果不小心看漏了某處,就可能在下面某個環節上摸不著頭腦,比如,影片中多次出現的照片的特寫就起到了關鍵的銜接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如此清晰的敘事在很大程度上還得益于影片精妙的剪輯。在父子倆最后與歹徒搏斗的一幕中,兩人間的鏡頭切換就做得精準到位。搏斗中,父子雙雙命懸一線,這是全片最大的懸念——父子倆會不會為篡改歷史付出生命的代價?在這一幕中,影片沒有旁白,在僅僅依靠畫面敘事的情況下,將時間的跳躍和情節的內在關聯講述得清楚明白,這的確是一件頗見功底的事情。
能夠將犯罪、災難和科幻等冰冷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卻不帶給觀眾絲毫理性冰冷的感覺,這是本片的成功之處,也是獨到之處。一般而言,將多重因素放在一起如不善加處理就極易給人以眼花繚亂、顧此失彼的感覺。然而本片中每個元素都做到了極致,既短小精悍、點到即止,又妥帖自然。哪怕是犯罪、災難這些個性強烈的刺激片段也沒有帶給人以突?;蜾h芒之感,相反,影片中從頭到尾都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暖、舒適和柔軟的感覺。
這首先得益于影片感人的大團圓結局。雖然過于明朗喜慶的結尾讓人頓失開放性結局帶來的意猶未盡的快感,但不得不承認,絕大部分觀眾對這個溫情結局是喜聞樂見的。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蝕骨悲哀,觀影過程中,人們極易帶入自己的情感,看到激動處時,這種大團圓結局就像一株及時的救命草一樣,讓人在焦慮不安、百轉千回之后享受如釋重負的安詳與坦然。
其次,在于貫穿全片的對親情和家庭溫暖的著力渲染。影片結束后,留在觀眾腦際的往往不是激烈的打斗場景或有趣的科幻理念,更多的應該是約翰一再挽回遺憾永不放棄的堅定與執著,以及他痛失親人時流下的深情淚水和憂郁目光。最后一幕中,父親救下兒子的那一刻所說的“我還在這里!”像一劑猛藥注入人們心底,讓人心潮澎湃、寧靜欣喜。甚至可以說,這樣一部電影,撇去情節或設定不談,單是它飽滿的情感就已經俘獲人心,讓人心生向往,愿意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