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天高云淡,高高的云浮山連綿起伏,蒼松挺立,山鷹盤旋。
山歌聲起。
嗨——嗨——喲——喲——
云浮山的男兒是松樹,
云浮山的媳婦是山泉……
金頂大廟內,善男信女,頂禮膜拜。
之字型山道,樹木蔥蘢,鳥兒歡叫,游客成群。有人順手撿起地上的小石塊甩向林中,隨之馬上有鳥兒驚飛。
旁白:“這里是國家AAA級旅游風景區,風景秀麗的云浮山。”
一個寬敞的山埡上,有一個大廣場,一棟五間的二層樓房掛著“中共云浮山鄉浮山村支部委員會”、“云浮山鄉浮山村村民委員會”兩塊牌子。
一個掩映在蒼松翠竹中的屋場,前面豎立著“五妹梔子花農家樂”的牌子,后面是一幢兩層四間的樓房。
旁白:“我的老家就在云浮山主峰下面的浮山村。多年前,這里是一片深山老林,我的曾祖父躲避戰亂來到這里,和祖父、父親一刀一鋤開辟成一個方便實用的屋場,今天,又是我弟媳婦五妹把它辦成了一個深受客人歡迎的山村農家樂。”
“五妹梔子花農家樂”大牌子旁有一個小牌子,上面印著“云浮山珍禽走獸,現場宰殺”的廣告。順著牌子擺著幾只鐵絲籠子,里面有野兔、刺猬、穿山甲等,樹上掛著幾只鳥籠,里面有長尾山雞、野雞、斑鳩、各類鳥雀等。
廚師們正在應客人要求宰殺各種動物鳥類。
一位廚師經驗豐富地宰殺著一只野雞,殷紅的鮮血流入放在地上的一個青花大碗中。幾位客人雙手抱在胸前,欣賞著廚師的技藝。
大廳里面有幾桌客人正在吃著晚餐。有兩個桌子上點了野味,一桌是麻辣小山雀,一位父親正在用手把一只小山雀撕開一小塊,喂在孩子的嘴里。
父親:“好吃嗎?”
孩子點了點頭。
另一桌子上,土黃色的缽子在白色的瓷爐子上,熱氣騰騰。
一客人:“這麂子肉真嫩!”
有客人指著大廳墻上的兩幅畫“梔子花開”、“小康人家”指指點點。
另一客人問:“喂,五妹,這梔子花是什么亞男畫的,亞男是誰?”
又一客人:“是她嫂子,省里的畫家!”
客人:“啊,就是那個在省里當官的高興初的媳婦。兩弟兄弄兩個好媳婦,命真好!”
另一客人:“畫得真好,比真花還乖?!?/p>
五妹年齡雖然已經早過了40,看上去顯得很年輕,著一身印有“梔子花農家樂”粉紅色工作服,給人一種健康、樸實、賢惠、善良的感覺。她端著一盤斑鳩上來。
一客人:“飛斑走兔,好吃只有鴿子肉?!?/p>
另一客人:“再好吃,也要老板娘乖。”
大家哈哈大笑。
此時,高小初騎著一輛摩托從外面回來。他左腿一瘸一拐,個子一米七左右,不胖不瘦,國字臉,五官端正。
旁白:“他是我唯一的兄弟高小初,現在是浮山村村支書兼村主任。四歲時因為一場大病,讓他落下左腿殘疾?!?/p>
發現高小初回來,妻子五妹馬上放下手里的盤子,從里面趕緊出來幫忙推車。
高小初望著妻子笑了笑問:“今天怎么樣?”
五妹笑著答應:“蠻好,中午有六桌,晚上已經有了五桌?!?/p>
會議室里正在召開會議,到會的不到20人。
高小初:“通過三年的努力,縣里決定將云浮山申報國家4A級旅游風景區,從10月20日起,風景區將成為禁獵區。今天專門開一個農家樂戶主會,就是請大家支持,撤掉供應野味的招牌,停止供應野味。”
一戶主:“小初主任,我們是賣野味的,不是捕獵的,怎們就專門開我們的會。”
高小初:“我們都看過電視,姚明有一句廣告詞,‘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銷售是禁獵關鍵的一環,所以首先請大家支持,對捕獵的村民肯定也會開會?!?/p>
一戶主:“申報4A級風景區,我們支持。把這里搞成禁獵區,我們不同意!”
另一戶主:“我們世世代代靠山吃山,這不準打獵了,那我們靠什么?除非政府給我們補償?!?/p>
另一戶主:“我們不是住在海邊上,又沒得海鮮賣,就是靠賣山上的野味,沒有野味,那鬼都不得上門!”
一戶主:“高主任,你前兩天說云浮山升級,大家高興得發燒,今天你又宣布禁獵,等于給我們潑一瓢冰水,這一熱一冷,硬要把我們弄感冒。五妹,你說是不是!”
大家都說:“那肯定要感冒!”
高小初和妻子五妹覺得很尷尬。
一時間大家爭相發言,會場上鬧得沸沸揚揚。
下弦月已經從地平線上爬了上來,秋夜如夢,山村一片寧靜、安詳。
“美的”空調發出輕柔的“嗡嗡”聲。
高小初在床上老是翻來覆去的躁動,弄得妻子五妹也跟著不得入睡。
五妹:“小初,這禁獵的事只怕很難,好像人人都反對!”
高小初:“五妹,這件事你必須帶個頭,明天起床后把那個廣告拆掉!”
五妹:“那生意馬上就會跌下來!”
高小初:“就是沒得一個顧客也要拆。”
五妹:“光我們一家拆也不起作用啦!”
高小初:“總要人帶頭,何況我又是一個負責人?!?/p>
五妹:“好、好,這真沒得辦法!”
云浮山還沉浸在乳白色的霧靄里。小初屋前傳來林中各種鳥兒的歡叫聲
五妹打開大門后,扯下了前面的野味廣告:“小初,干脆今天就把它們放生,免得他們到時候抵你。”說著,把鳥籠一個個打開,一只只鳥兒從籠子里飛出來。
高小初和五妹望著它們展翅向天空,向屋后面的林子里飛去,有一只鳥還在原地盤旋兩周后才飛走。
已經快到中午12點,五妹農家樂里還只有幾個客人。
這時,喇叭聲叫,進來一輛小車,從車上下來三位客人。
客人叫:“服務員,搞一只紅燒野兔子?”
服務員:“對不起,沒有!”
客人:“那就來一缽麻辣麂子肉。”
服務員:“對不起,也沒有!”
客人有點不耐煩了,問:“算了,幾只山麻雀會有吧?”
服務員:“對不起,也沒有!”
客人大聲地:“哎,怎么突然沒有了,把你們老板喊來。”
服務員:“對不起,老板不在家!”
三位客人幾乎同時說:“算了,走吧!”
小車一溜煙跑了。
高小初和五妹在盤點一天的收支。
小初:“今天怎么樣?”
五妹:“不行,3桌客,只有平時的五分之一。
高小初:“因為沒有野味?”
五妹:“服務員說,客人一聽沒有野味就走了,還說再也不來了!哎,小初,我今天心里謀了一天,想起一個多月前,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新聞,四川有個搞農家樂的老板在他們的二樓搞了一個展覽,里面好像放的就是一些舊農具、舊家具等,一些客人吃飯之前都去上面看展覽,生意就好很多了?!?/p>
高小初:“你的意思是向他學習,也搞這么個展覽。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但有意思,而且有意義?,F在就是又要甩掉野味,又要想辦法穩住顧客,這叫轉型。”
五妹:“就是這個展覽不知怎么搞,狗子咬刺豬,不知從何下口。”
高小初:“打電話找哥嫂幫忙,特別是嫂子,她就是專門搞這個的?!?/p>
五妹看掛在墻上的電子鐘,鮮紅的阿拉伯數字是“20:30”,說:“時間還早,那現在就打。”
高小初打開手機,撥通了哥的電話……
客廳里布置簡潔但不失典雅,墻角一座大擺鐘,時針已經指向20:35。
高興初在接電話:“什么,你想辦一個展覽。這樣,嫂子就在旁邊,你直接和她講?!?/p>
亞男:“是小初啊,你挑腳找錯了碼頭啦。你哥是當官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展覽。這樣,我和你哥國慶小長假回來,你先就按你們的意思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收拾。我回來后再幫你提建議。好,就這樣?!?/p>
高興初:“哎,你昨天晚上和兒子說,國慶小長假加公休假去他那兒,今天又說回老家,你有分身術?。 ?/p>
亞男:“松子反正馬上就要回國了,我也并不是很想去美國。算了吧!小初求你辦事,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吧。而且講到這種展覽,肯定是一種家庭式的民俗展覽,這就是我的工作范圍之內的事情?!?/p>
高興初:“那你自己給兒子退信吧,免得他望著。”
亞男:“我這是為你的寶貝兄弟辦事,該你退信。我洗澡去了?!?/p>
高小初對五妹說:“先把小屋收拾收拾,我在村里轉的時候邊宣傳邊注意,遇到展覽用得上的東西就把它買下來。”
五妹:“好,你去忙你的吧,家里的事你不用管!”
高小初騎著摩托走了。
兩個鄉鄰正在把小屋上的機瓦下下來,五妹爬上搭在小屋上的梯子去幫忙。
其中一位鄉鄰問:“哎,五妹,聽小初說找你哥興初和嫂子亞男來幫忙,他們兩幾時回來?”
五妹:“國慶節回來,還有五天!”
夕陽溫和,晚霞桔紅。高速公路上車輛如流。
高興初和妻子林亞男坐在車上。
高興初在給小初打電話:“小初,我們已經出了城,過了收費站?!?/p>
亞男:“搭乘公共汽車比自己開車回家要好得多,安全、舒適、經濟、方便!”
高興初:“看來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高小初和五妹站在車站出口處望著進站方向,一輛大巴車駛進了車站。
五妹:“到了!應該是這輛車。”
高興初和亞男出現在車站出口。
高興初和高小初差不多一樣高,兩兄弟相貌相似,高興初微胖、微白,留平頭,著一身青色休閑裝,典型的政府官員形象。亞男的個子高挑,看上去比高興初矮不了多少,一頭燙發,臉白凈,戴近視眼鏡,穿一件淺咖啡色風衣。
五妹高興地望著走來的夫妻倆……
(閃回)
四歲時的五妹獨自一人在堰塘邊,用手撈一片紅色的楓葉,滑入水中。讀二年級的高興初正好放學經過,立即跳下堰堤把五妹抱了起來,五妹大哭。
五妹娘指著興初娘對五妹說著什么,五妹喊著“媽”撲到興初娘懷里。
15歲的五妹在院子里干活,興初娘跟五妹娘說:“俺兩家結個親家吧!”
五妹娘:“五妹肯定同意的,恐怕影響興初讀書,等他大學畢業后說吧!”
興初娘拿著高興初與亞男在一起的生活照,在給五妹娘道歉賠禮。
算命先生對五妹說:“命里有的終歸有,命里無的莫強求?!?/p>
五妹含淚點頭。(閃回完)
五妹喊了一聲:“興初哥、嫂子!”緊走上前去,從亞男手里去接袋子。
亞男:“等得不耐煩了吧?一定在罵人!”
五妹:“沒有,就是等一天也不得罵你!”
高小初隨即喊:“嫂子!”
亞男:“搞大事呀,小初!”
高小初:“哪里是大事,是個小事!”
車速表盤上的指針到了80,兩旁的燈光一晃而過。
“慢點開!”高小初交待說。
高興初:“那間小屋子收拾好了吧?”
高小初:“應該差不多了?!?/p>
亞男:“收集到一點舊東西了嗎?”
高小初:“已經收到了50多件!”
高興初:“小初,你要向村民宣傳,云浮山申報國家4A級旅游風景區是一件大好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有些地方申報好多年都沒批!”
五妹:“興初哥,你曉得,而今的人啦,就是要吃那些野味!這不準上山打獵了,就沒有特色菜了,生意就要差好多?!?/p>
高興初:“啊,那是犧牲一點短期利益,況且保護野生動物國家有法律規定。這件事,小初要負責做好工作,五妹的農家樂要帶頭。”
五妹:“我們的野味早拆了!”
高小初:“搞這個展覽就是五妹想的補救辦法!”
亞男:“怎么樣,高家的媳婦就是有能耐!”
五妹:“興初哥、嫂子,今年村里搞得蠻不錯,都說小初有能力?!?/p>
亞男推了一下高興初,說:“看樣子,高家兄弟在比翼雙飛哩!”
高小初滿懷感激地說:“多虧五妹支持我,家里的事不要我操心。五妹現在是‘五妹黃梔子專業合作社’和‘梔子花農家樂’兩個單位的法人代表?!?/p>
五妹“農家樂”大廳里燈光亮堂,五妹把裝有幾個鹽茶蛋的碟子放在亞男面前。
亞男:“哎呀,又有幾個月沒吃到兄弟媳婦親手熬的鹽茶蛋啦!”她邊吃邊用鼻子使勁吸了吸,“真香!”
五妹邊張羅邊問道:“嫂子,什么真香?”
亞男:“桂花香!對,現在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
五妹:“你莫說,前天有人進來吃飯聞到了香味,就說好香!另一位客人說,是那幅畫上的梔子花香的,那人還真的走到邊上翹起鼻子聞后,說,真怪吔!大聲喊‘老板娘’!我以為出了什么事,趕忙過來問他……”
高小初笑著插進來說:“五妹涮他,對那人說,當然是畫上面的梔子花香的呀!”
“拍馬屁!”亞男說。
說得幾個人“哈哈”地笑了起來。
高小初提起一個塑鋼瓶,斟了一杯葡萄酒端到嫂子亞男的面前。
五妹:“嫂子,這是自己釀的,里面放的冰糖,你放心喝?!?/p>
“來,五妹,你辛苦了,我們倆來喝一杯!”亞男招呼五妹坐下來。
高興初:“給爸斟一杯酒。”說著倒了一杯酒,又拿了一個碗和筷子,站起來端起酒杯,“來,我們倆兄弟、倆妯娌,先敬父母,干一杯!”
大家也站了起來,干杯后坐下。
高小初:“五妹,來,我們兩人給嫂子敬杯酒!”
高興初:“我來作陪,干杯!”
亞男:“哎呀,又是浮山村村主任,又是梔子花農家樂老板娘,一起來敬酒,還有高處長作陪,這么高的規格,真是受寵若驚哩。好,干杯!小初,五妹這個想法很有意義,是一項傳統文化的保護傳承工作。我就是搞這項工作的。”
高興初:“哎,真得問一件家事,山丹說和爸媽說過,決定回來當村官了?!?/p>
五妹:“啊,她去年過了春節上學去之前,說過這件事……”
(閃回)
山丹:“爸,假如,我是說假如,我畢業后就在城里找個工作,把你和媽接到城里去住?!?/p>
小初:“到城里去住,你就是打一張八人大轎來抬我,我也不得去!”
山丹:“這就好。你不去陪我,那就我回來陪你。”
五妹:“你也不得回來,爸也不得去,到那時候我兩頭跑?!?閃回完)
高興初:“那她真回來了怎么辦?”
五妹很自信地:“不可能,山丹不會蠢到那個程度!”
高興初撥通了山丹的電話:“山丹,今天聽你媽的口氣,我看她根本想都沒有想到你會回來!”
電話里山丹:“伯伯,我跟你說,對這件事,我媽的工作是不可能做得通的,你現在也沒必要和她說這件事,只能到時候把生米煮成熟飯,強制性讓她接受?!?/p>
亞男:“欺騙父母,天理難容!”
電話里山丹:“伯母,你不是說當時嫁給伯伯時,你爸媽也是不同意嗎!”
亞男:“哎,你越來越不講話了,敢拿長輩說事!”
對方掛了,傳來“嘟嘟”的訊號聲。
亞男和高興初在看小屋。
展現在眼前的小屋是:橘紅色的機瓦還原成了金黃色的稻草。
高興初:“這像玩魔術一樣的,稻草屋變成機瓦屋,現在又變成了稻草屋。”
亞男:“小初就是魔術師!”
小屋旁邊豎立著一個亭子,頂如雨傘狀,蓋的也是金黃的稻草,五根松木為柱,支撐屋頂的屋架全是杉木,油漆得锃光瓦亮。
高興初笑了笑說:“像杜甫草堂!”
亞男:“你父親是杜甫!哎,你看,全是榫卯結構,嚴絲密縫,典型的傳統工藝手法!”
高興初:“你這是幾時搞的?”
高小初:“花草是過年后陸續栽的,亭子是上半年搞的,小屋是才收拾的。”
亞男:“不錯,不錯,和民俗文化展覽很協調?!?/p>
五妹把小屋的門打開,喊道:“哥哥、嫂子,到屋里來看看?!?/p>
屋子里橫七豎八地擺滿了舊農具、舊家具、舊日用品,細看去,有木倉、織布機、水車、風車、犁、耙,有鋤頭、鐵鍬之類,還有桌椅板凳等等。
高小初:“嫂子,這是五妹收的,總共有了53件。”
亞男:“哎!我說高處長,你這個弟媳還是蠻拼的,你應該點個贊。你從省里來,是不是應該支持一下,保護傳承民俗文化,群眾有這么高的的積極性!”
高興初:“怪不得娘在世時老是說,高家的祖墳葬到地方了,找的媳婦都不白給!”
亞男:“不開玩笑了。這個展覽實際上已經上馬,現有實物搞一個家庭小型展覽可以了,我和你哥這幾天全力以赴。你現在就聯系一個電工、一個木工,要他們上午就來,我和他們邊商量邊設計方案,同時把所需要的材料算好,下午我們一起到縣里去買回來,今天就動工?!?/p>
高興初:“五妹,你們兩人看哩?”
五妹:“真得感謝嫂子,現在生意一天比一天差,看這個展覽搞起了到底怎么樣。反正我們請別人也是請,嫂子辛苦了的,我們都負責開支?!?/p>
亞男:“好、好,知道你現在是小土豪,有錢!”
五妹:“嫂子,而今是金錢社會,既然打算辦事,拿錢也是應該的”
高小初:“對、對、對,五妹幾時就和我講,貴人不能賤用!”
亞男挽住五妹的手悄悄問道:“銀行有了幾千萬?”
五妹:“嫂子放心,給你付辛苦費還是有的!”
亞男:“不說那么遠,我只問早餐有鹽茶蛋嗎?”
布展動工了,小屋內燈光如同白晝,亞男、高興初和一個電工、木工在小屋內施工。
高興初:“爭取就在這幾天搞起!”
亞男:“應該可以,他倆的準備工作很充分!”
山華農家樂老板和高小初站在大門口望著外面公路上,幾輛小車刷地開了過去,車里還有人從搖下的車窗里向這邊揮手。
山華:“原來,中午最少沒少過四桌。三天不賣野味,立竿見影,每天中午三個人,打麻將都三缺一,還要我作陪。”
山明農家樂野味牌子已經拆除,老板兩口子站在屋前,和幾位客人講話。
客人:“怎么,野味的牌子撤了?”
山明:“對不起,上面搞檢查!”
客人:“那今天就沒有野味啦?”
山明:“有、有,和原來一樣的,什么都有!”
山明妻子帶著客人進去了。
黑兒農家樂還是原來一樣,大牌子旁邊有一個小牌子,上面印著“云浮山珍禽走獸,各取所需,現場宰殺,特級廚師烹調”的字。順著牌子,擺著幾只鐵絲籠子,里面有各種野物,樹上掛著幾只鳥籠,里面有各種鳥雀。
樓房前停滿了大客車、各類小車,前面路邊上都停了不少車子,客人爆滿。
廚師正在宰殺一只野雞,旁邊放著已經宰殺的野兔等幾種野獸和鳥類。
有好幾位客人在旁邊觀看,有人手里還拎著活的山雀。
大廳里人聲鼎沸,有人拿著一只麂子腿啃著。
在亞男安排下,木工布置展臺、玻璃柜、展品,電工安裝各種燈光。
五妹從外面搬進了一件舊家具說:“剛從隔壁村里收來的?!?/p>
這時,進來了幾位退休的老年人,其中一位說:“聽說你們在辦一個展覽,這很有意義。我們來看看,建議你們多收一些老舊生活用品。”
一位年輕客人說:“建議你們把每件展品的說明寫詳細些,雖然不屬于古文物,但現在的好多年輕人根本就沒有看到過。”
亞男:“我們開門辦展覽,歡迎大家提意見!”
經過幾天的努力,展覽已經準備就緒。
小屋門楣上掛著“五妹小屋民俗文化展”的招牌,里面有展臺、展柜,整個展覽分三部分,以實物為主,配有文字說明,還有圖片。所有展品洗刷得干干凈凈,擺放得錯落有致,看上去古樸真實。踏進小屋,就像一下子進入到了上世紀那個生產工具落后的年代,高小初和五妹不斷地發出“嘖嘖”地贊嘆聲。
五妹:“這真讓我長見識?。」植坏糜懨椎慕谢ㄗ佣家屪约旱呢蠖嘧x點書?!?/p>
高小初:“在云浮山下的浮山村了有了一個省級標準的展覽館?!?/p>
五妹大聲說道:“謝謝你,嫂子!”
亞男:“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
五妹:“講句不怕丑的話,看都看不夠,還提什么意見!”
高小初:“剛好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哥嫂上午要回去,我們送他們去縣里?!?/p>
五妹和高小初送哥嫂進站。
五妹:“興初哥、嫂子,辛苦了,多謝!”
亞男:“我也多謝你的鹽茶蛋!”
高興初:“有事就打電話!回去吧,不要送了。五妹,路上慢點開!”
高小初:“五妹,我發現嫂子真是個好人,沒有一點架子,又親熱!”
五妹:“哎,小初,好是一回事,這回一定要付嫂子錢啦!父母親經常講的,親兄弟,明算賬。打也來,罵也來,虧了別人就不來。”
高小初:“你說給多少才合適?”
五妹:“多了我們還是出不起,你想啊,而今咱們農村里請小工,一天都是150元,木瓦匠一天就是200到250元。”
高小初:“那你說給多少?”
五妹:“最少一天500!”
高小初:“好,一天500!”
五妹:“這一次給她5000元,我明天早晨到縣里買菜就給她打過去!”
客人又在逐步恢復,大門前的院子里停了不少來就餐的小車。
覽室里,盡管已經是晚上,但還是有客人在里面參觀,指指點點。
小屋出口還擺放著留言薄,有人在上面寫著觀后感:犁耙鋤頭和鐮刀,開天辟地立功勞。祖輩精神不能忘,保持本色品德高。
這里在召開全鄉村支委會議。
高小初在匯報:“到今天為止,旅游開發公司和農家樂協會籌備工作已經基本完成,但是農家樂禁獵問題阻力較大。三家已經停售野味的現在生意確實很差,這樣一來,本沒有停的就更不想停了,原來停了的又有一家恢復賣野味了?!?/p>
鄉黨委蘇書記:“聽說五妹的農家樂正在辦一個展覽?”
高小初?!笆堑模液臀迕镁褪窍胪ㄟ^這個展覽替代野味吸引顧客?!?/p>
蘇書記?!鞍l動大家向五妹學習,想辦法,既能禁獵,又不減少客人。”
村部會議室里正在召開農家樂戶主會議,督促落實禁獵工作。
高小初:“我們這是開第二次農家樂戶主禁獵會?,F在大部分都停了野味,但還是有個別戶沒停,希望就在這兩天內全部停下來。”
一戶主:“小初主任,你也看到了,我們停了,現在是個么得情況?!?/p>
另一戶主:“我已經停了七天,我再堅持三天。三天之后,對不起,我的野味牌子照樣豎起,就是天王老子不準搞,我都不得聽啦!”
高小初:“我想大家是不是想點辦法,比如說,我媳婦五妹想了個辦展覽的法子,現在把流失的客人又慢慢地請了回來,效果很好?!?/p>
一戶主:“小初主任,俺都知道,你而今是穩坐釣魚臺,客人又回升啦!你和五妹吹得起牛皮,有那么一個哥哥,有那么一個嫂子,我們沒有??!”
又一戶主:“除非你哥和你嫂子幫我們也搞一個展覽!”
再一戶主:“不講那么些沒道理的話,又不是你的哥和嫂子。就是人家幫你搞,也不可能家家家都搞展覽!”
再一戶主:“哎,我認為要搞都可以搞,高主任有小屋,我們也有小屋;我看過五妹的展覽,像她那些東西,多得很,不說搞13個,就是搞130個都有?!?/p>
高小初在打電話:“哥,我想和你說個事。我和村委班子商量,找嫂子幫村里請一個搞展覽設計的,要跟嫂子一樣的水平,設計費高點不要緊。我想跟每個農家樂都搞個展覽室,反正他們也是一樣,都有一個小屋……嗯……只有嫂子自己來就好!”
深秋的陽光下,亞男戴著一副墨鏡,一手拉著一個箱子,一手提著一個大袋子,背后還背著一個大背袋,像是一位從海外歸來的華僑,引得旁邊的旅客調頭回看。
五妹趕忙上前去,喊了一聲:“嫂子!”伸手將拖的提的接了過來,“小初因為今天村里有事抽不開身,就只我一個人來接你?!?/p>
亞男:“還好些,便于我們兩妯娌說女人的私房話!”
五妹一邊往汽車后備箱里裝箱子一邊問:“嫂子,這個袋子好重!”
亞南:“打印機。”
五妹:“這個箱子也不輕啦!”
亞南:“我一個月內吃、穿、用所需要的全部!”
“你打算住一個月呀?”五妹驚訝地問道。
“怎么,不歡迎啦!”亞男笑道。
五妹頓時意識到說錯了話,馬上解釋說:“不是,不是,嫂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錯啦!”
亞男還在開著玩笑:“走,你不歡迎,我也要住一個月,住得你們兩口子不喜歡為止?!?/p>
五妹:“歡迎,歡迎!你不走了都歡迎!嫂子,已經到了中午,你肯定餓了,我們兩個人就在縣城哪個餐館吃中飯吧?”
亞男:“還是去吃你的那個‘梔子花農家樂’吧!我就只要兩個鹽茶蛋?!?/p>
五妹:“好好,做得到。小初喜歡吃甜酒,你喜歡吃鹽茶蛋,各有所好?!?/p>
亞男:“哎,五妹,問你個事,你的那事還正常嗎?”
五妹:“咋的,正常就還生一個,是啵?這事不行了!”
亞男:“哎呀,要是政策早放開幾年,我就要生兩個!”
五妹:“而今政策開了,又不是不準你生,你生啦!”
亞男:“哎,你不行,我更不行了。”
五妹:“我也想過的,我的雖然是個丫頭,你的還是個兒,高家屋里的煙火也不得斷了?!?/p>
亞男:“哎,五妹,咱們中國人有史以來就是講嫁雞隨雞。不知怎么搞的,我現在也就覺得自己就是高家的人了吔。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這是不是真糟糕!”
五妹抿著嘴唇好笑,沒有發表意見。
深邃的夜空里懸掛著一把鐮刀似的月亮,有一縷水墨似的云彩飄過來,像一條腰帶繞在了月亮的身上。
五妹在床上問高小初:“哎,嫂子喜歡開玩笑的,她說這次來住一個月?”
高小初:“是的,來幫助全村農家樂都搞一個展覽室?!?/p>
五妹一骨碌爬起來,問:“就是跟我們的這個展覽室一樣的?”
高小初:“是的!”
五妹:“是嫂子自己要來的?”
高小初:“不是,是村里請他來的!”
五妹:“啊,看到我搞了個展覽室,起眼睛火呀!”
高小初:“怎么能那樣說,你還不是學的別人的經驗啦!”
五妹:“我學的地方隔我們有十萬八千里,對他沒影響,這是在一個村里。”
高小初:“我們一個村不有13家農家樂嗎!再者,總會有個先后!”
五妹:“你咋不跟我講一聲哩!”
高小初:“哎,村里的公事,又不是家里的私事,何必跟你講!”
五妹竟然發氣了,氣沖沖地坐在床上不睡。
高小初在開農家樂戶主會議,亞男、五妹也在場。
高小初:“前不久,我嫂子幫五妹農家樂搞了一個展覽室,大家都知道了,它能把停售野味走失的客人拉回來。我們村委班子商量一下,重新把我嫂子請來,幫大家都設計一個展覽室,反正大家都有小屋?!?/p>
大家熱烈鼓掌。
亞男:“各位鄉親,這是一件好事。感謝大家信任,我一定盡力而為。為了把這件事辦好,我希望大家一是要相互配合,二是多少要拿一點錢,我們不是大老板,不搞貪大求洋,我會盡量做到因陋就簡,不亂花一分錢?!?/p>
這時,亞男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手機,對大家說:“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背鋈チ?。
有人問:“五妹,搞個展覽要花多少錢,你是知道的?”
五妹“嗯”了一下:“再少不能少于10萬!買材料就要4萬多,工資5萬?!?/p>
大家幾乎同時問:“要那么多錢?”
五妹:“那當然啦,我嫂子是教授,她這都還是看了面子的!”
一位戶主說:“小初主任,那我暫時不搞了,以后再說。”說著走了出去。
高小初正要說什么,大家紛紛跟著也出了會議室。
亞男接電話回來,見狀愣了,會議室里只剩下幾位班子成員。
高小初不高興地問五妹:“你什么時候花那么多錢了?”
五妹:“我沒花那么多錢是因為嫂子,嫂子可以給你幫忙,還要給這么多人幫忙?”
這時,亞男推門進來。問道:“哎,我還有話沒說完,怎么就散會了?”
高小初生氣地:“你問她!”
五妹:“他們一聽說要錢就不想搞了!”
亞男:“我根本沒有說具體要多少錢啦!不可能一分錢都不要!”
高小初:“她說最少要10萬!”
亞男:“你說要10萬啦?哎喲,難怪!小初,那得趕快跟他們說個明白!”
亞男和高小初坐在女總裁面前。
亞男對女總裁說:“梅香姐,我這次來是單位的工作安排,借這個機會順便幫你們搞一個設計,很簡單,不會超過兩萬元,你們放心,多了由我亞男出?!?/p>
梅香:“你是大教授,聽說講一節課就是幾千?!?/p>
亞男:“啊,那種事也有。不是這種情況,現在不是你們請我來講課,我是來搞民俗文化調研的,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們幫忙!”
亞男住的房間內,亞男在與五妹交談。
亞男:“五妹,我還沒告訴你,我這次來的任務主要是搞調研,寫一篇高質量的調研論文,順便幫助搞一下展覽設計,就等于是在單位的辦公室上班。再者,現在你們村里禁獵的工作推不動,那就是小初的責任。你興初哥也關注這件事,所以,我實際上是在給我自己做工作,也是在幫小初做工作?!?/p>
五妹:“現在都要錢,你正理正分的錢必須要?!?/p>
亞男:“正理正分的錢是可以要,但是也可以不要。你沒看到電視上曾報道過一位孤寡老人把自己拾荒貨攢起來的錢捐給貧困孩子讀書嗎?聽小初說你要給我打5000元錢,不要打了,不然我今后就不回來了?!?/p>
沐浴著秋天下午和煦的陽光,亞男獨自一人走在黝黑黝黑的瀝青旅游大道邊上,兩旁是一片綠色的山林,亞男用手不斷地拉扯小灌木伸到路上的小枝條兒,各種鳥兒的歡叫害得她仰著頭到處追尋。
她看到路兩邊有幾株油茶樹夾在挺拔的松樹當中,油綠的樹冠上乳白色的花朵綴滿枝頭,像覆蓋了一層瑞雪,她停下腳步,望著那一蔸最大的茶樹。
大葉子的楓樹、栗樹已經有了幾片紅葉,一陣山風拂來,發出“颯颯”的響聲。一輛輛小車不時從身邊劃過,只留下一點“滋滋”的響聲。
她輕輕地朗誦起了亞里士多德的名句:“大自然的每一個領域都是美妙絕倫的!”
亞男正在聚精會神設計方案。
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后,五妹端著一碗蓮子銀耳湯、三個鹽茶蛋進來:“搭熱的,吃了吧!”
亞男伸了一下懶腰后便弓下腰,舀了一湯匙湯汁送進嘴里后說:“到底是農家樂,味道比我做的美得多?!彼龕芤獾匦π?,感慨地說:“哎呀,真是命好,優美、靜謐的環境,土洋結合的美食,老板親自接待,還是女老板!這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明天早晨有鹽茶蛋沒有?”
五妹:“我說過的,只要你吃,要多少就有多少,不打擾你,我走了!”
高小初正在睡覺。
外面傳來喊聲:“高主任,我是孫伯,我來找你?!?/p>
高小初馬上坐起來:“好,我就來了。”
孫伯手里拿著一根竹棍,滿臉是血,聽到開門的聲音,撲通一下就跪在大門前。
高小初見狀,立即上前去拉孫伯起來,嘴里直說:“起來,起來,孫伯,有話好說!”
孫伯死活不起來,哭著訴說:“高主任,求你幫忙,給我找個地方住一住,我也活不得好長了!”
高小初:“好好,我答應你,你先起來!”
孫伯:“這幾天,牛先支說云浮山要禁獵,不準賣野味,她的農家樂在虧本,又說你要她辦展覽,沒有房子,就要我騰房子,不分日夜地罵我。今天早晨,我摸到屋后面的菜園里去扯蔥……”
(閃回)
孫伯去菜園里扯蔥,剛出門,已經站在門邊的牛先支拿起一根木棍朝他打去。
孫伯只覺得額頭一震,用手去摸,發現有血流出,大喊:“天哪!”
牛先支:“你喊什么,是天老爺在打你!”
鄰居何嬸跑過來了,拉過孫伯:“孫伯,你去找高主任,大白天打人犯法!”
牛先支:“我就是要他找高主任!”(閃回完)
高小初看看孫伯的傷,說:“這樣,孫伯,你暫時到我這里住幾天。”拉著孫伯進屋。
孫伯不肯,要回去,慢慢打著棍子出了門。
高小初:“反正我要去處理這件事,那我和你一路回去?!蓖瞥瞿ν小?/p>
高小初、五妹、亞男,還有兩個男師傅、兩個女服務員圍著桌子吃晚飯。
亞男開著玩笑說:“姐夫師傅,這是今天一天的殘菜吧?”
一大師傅:“不是不是,這幾天生意不好,基本上沒有殘菜?!?/p>
亞男問高小初:“那個孫伯的事兒怎么處理了,不要搞得不好收拾!我聽他說,好像是因為辦了展覽引發的矛盾?”
另一大師傅:“亞男嫂子,你不聽那個神經病的,人還怕鬼么!”
亞男:“這女人咋這么惡哩!”
五妹:“這女人叫牛先支,他男人叫毛陀。毛陀父母死得早,跟著他的一個瞎子叔叔過日子。他們現在有一棟樓房,一間小屋,瞎子叔叔就住在小屋里。這個女人只想這個叔叔早點死。而今也有了錢,但脾氣不改,我也想不明白。嫂子,你說這是天生的還是書讀少了!”
亞男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說:“這個……你搞不明白,我也真搞不明白!按照我喜歡鹽茶蛋、小初喜歡甜酒的邏輯,恐怕是天生的?!?/p>
高小初:“我看啦,有些人是牽起不走,趕起飛跑。我今天給她講了幾句硬話。我說,先支,以前你還只是動嘴,你今天動了手,把孫伯打傷,你已經觸犯了法律,我已經幫孫伯報了案,你就等派出所的雷所長吧,讓你嘗嘗手上戴鐵銬子的味道吧!她一聽說雷所長要找她,立即就轉變了態度?!?/p>
一女服務員:“要得!就這么搞。只有政府才把她有整。”
一大師傅:“硬要讓這個潑婦坐他兩年牢!不能讓這蔸稗子教壞了人!”
另一大師傅:“小初,這回你就不能軟了,如果一軟,那今后她就不是老虎,那會成獅子?!?/p>
亞男打了一桶熱水,泡上了腳,撥通了高興初的手機:“明天是星期五,請你回來。第一件事,你是丈夫,回來陪老婆度周末。第二件事,你是老大,展覽設計基本完成,請你最后拍板定案。第三件事,你是領導,順便給我解疑釋惑,這人啦,到底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教化和法制誰重要?拜拜!”
五妹:“不會搞出么得大麻煩吧,出了大事,你是小事,哥嫂是大事!”
高小初:“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根本不會。”
五妹:“是不是真的找了雷所長?”
高小初:“這次我下了狠心,找了。我們支村委還有隔壁鄰居跟他做了多次工作,沒有任何效果。剛才一說到雷所長,她就怕了?!?/p>
這時,外面傳來了兩聲小車喇叭聲,接著就傳來喊聲:“高主任,五妹,睡了嗎?,請開門!”
高小初:“這是牛先支的聲音。”
五妹:“那哪么搞?”
高小初:“來了也好,這說明她在低頭,在朝好的方面轉化?!贝蜷_朝外的窗戶,把頭伸出去說,“是先支啊,來了啊!”
牛先支:“高主任,我和毛陀專門來給你做檢查的,我們堅決擁護云浮山禁獵的精神,我們堅決執行您的辦展覽的決定。我們借口辦展覽,實際上是要趕走毛陀的伯父,我們做的不對。對不起,這件事丑了我們夫妻的名聲,也丑了俺浮山村的名聲,說我們忤逆不孝是小事,說你沒教育好倒是大事。我和毛陀給你跪下,磕三個砰砰頭,請您原諒。”
牛先支說著,真的“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挨著她坐的毛陀也跟著跪了下去。
坐在旁邊的五妹趕緊拉牛先支起來。
牛先支:“高主任不答應俺不能起來?!?/p>
高小初:“起來,起來!跪在這里像個么得話。你不起來,我就上樓去了?!?/p>
牛先支忙說:“好好,我起來,我起來!”起身,“那能不能就在你的手里解決?你是書記兼村主任,有這么大的權,我是屬于你管的百姓,你也要為我考慮,何必弄到派出所去?”
高小初:“那要看你的態度?!?/p>
牛先支:“你說哪么搞我就哪么搞?”
高小初:“這件事,你已經引起了全村人的公憤,你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在喊打。你寫一個公開的深刻檢查,貼在村部的公告欄里,貼半個月,讓村民都能原諒你。另外,從現在起,你必須按上次村里和你們兩口子定的協議辦?!?/p>
牛先支:“好好,我照辦,我雖然沒讀好多書,檢查還是寫得好的?!?/p>
亞男把打印好的一本方案給高小初,然后坐到電腦前,要五妹坐攏來,和她一起看顯示屏上的方案,說:“我先給你們倆講一個大概意思,你們邊看邊聽。”說完,用鼠標點擊著屏幕,喝了一口茶,開始講解,“整個方案統稱為浮山村生態民俗文化展,分13個專行展室,13個農家樂各承擔一個展室,展室的名字之前冠上該農家樂老板的名字,即泉水風光展室、九妹植物展室、先支古樹展室、五妹鳥類展室……”
高小初直點頭,悄悄地在旁邊扯了一下五妹的衣角,對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五妹兩只眼睛放射著無限羨慕的光,直直地望著亞男。
五妹仰面躺在床上,自言自語:“俺也是有鼻子有眼睛的,還有力氣,但是和嫂子比,俺就是個蠢寶。”
高小初不禁“撲哧”一笑,側過身子,用雙手捧住五妹熱烘烘的臉,把嘴巴貼在五妹的耳朵邊上,輕輕開玩笑說:“不會去上吊吧!”
五妹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羊毛衫,腳上換了一雙洗凈的波鞋,烏黑發亮的頭發已明顯地梳理過,后面扎著一個紫紅色的橡筋帶,顯得精神煥發。
亞男笑著說:“你這是去相親是吧?”
五妹忙說:“搞起像一個叫花子的話,丑了嫂子呀!”
亞男看到餐廳里還有一桌客人,便對五妹說:“還有客人,我開你的車去接興初算了?!?/p>
五妹忙說:“一桌客人,不需要我守在這里?!?/p>
五妹的車到縣車站剛停下,五妹就看見高興初已經站在車站大門前的臺階上,她馬上說:“嫂子,你看,興初哥早到了!”
五妹:“哥,餓了吧?”
高興初:“還好,中午別人請客,吃得很飽!”
亞男:“嗨,膽子不小,還敢去赴宴!”
高興初:“是一個大學同學從國外回來,接幾個同學聚一聚?!?/p>
亞男:“怎么沒喝酒哩,沒那個斗膽吧?”
高初興:“放心,老婆,那一點自覺性還是有的。怎么樣,搞好了吧?”
五妹揶揄說:“只等興初哥審查拍板了。”
亞男:“哎,我早就想問你們兩一件新鮮事,五妹喊你喊哥就行了,怎么老是在喊哥的前面還要加一個定語——興初兩個字。興初哥?值得研究!”
五妹刷地臉紅了。
高興初:“這里面還真有一段見義勇為的歷史故事!五妹小時候掉在水里了,我讀書回來,把她拉了上來,后來他就一直喊我做興初哥!”
亞男:“兄弟媳婦,那是救命之恩哩!”
五妹:“對不起,我早就忘記了!”
亞男:“忘恩負義!”
高興初:“小初村里的工作還順利吧?”
亞男:“可以,前天還拔掉了一個釘子戶!”
高興初:“什么,搞拆遷啦?”
亞男:“搞什么拆遷,我昨天晚上不是說要你給我解疑釋惑嗎?!?/p>
高興初:“啊,你說的那件事。培根說過,人性中既有天然向善的一面,也有天然向惡的一面。所以出現個別壞人壞事也不奇怪。至于法治的重要性,歷史的經驗證明,治國者,必以奉法為重。我們是法治國家,對于一些已經觸犯法律的人和事,必須動用法律手段處理。但這并不說明教化不重要,因為人有兩面性,善惡有時也會發生轉變?!?/p>
亞男:“典型的政治說教!”
亞男:“來,喝點酒,這里絕對安全!兄弟媳婦,給哥嫂拿瓶酒來,感謝救命恩人今天驅車500里來陪老婆度周末?!?/p>
五妹趕緊上樓拿了一瓶五星“瀏陽河”下來,打開后幫哥嫂二人各斟了滿滿一杯。
亞男又起身拿了一個酒杯說:“五妹,你也來,陪救命恩人喝一杯!
高興初:“她又不能喝!”
亞男:“你知道她每天有多么忙嗎,真是!來,五妹,喝一杯!”
高興初:“小初這么晚還沒回來?”
五妹:“自從老書記退休,他一人又當書記又當主任后,經常是黑了才回家。因為云浮山開發力度加大,游客從今年起猛增,縣里鎮里要求我們的農家樂要提高檔次,改善服務。這一段村里在準備成立一個農家樂聯合會,這幾天天天都開會?!?/p>
五妹的手機響了,五妹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接聽,覺得聲音有點不對,便問:“怎么啦?”
電話里高小初:“哥回來了嗎?”
五妹:“回來了,正準備吃飯?!?/p>
電話里高小初:“外面說。”
山區的秋夜,下弦月還沒起來,昏黑一片,遙遠的天頂上有幾顆小星星忽閃忽閃著,像狡詐的小眼睛瞧著高小初被摩托壓在溝里,遠處傳來幾聲狗叫。
高小初在給五妹打電話:“在梨山嘴下面的一塊田溝里了,摩托壓住了腿,摩托又卡在了溝里,摩托推不動,腿抽不出來。雙手、上半身沒問題,所以能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電話。萬萬不可跟哥嫂講這個事?!?/p>
五妹從外面佯裝沒事的走了進來,慢慢地說:“哥、嫂,我去接小初,他的摩托走到路上沒電了,你們先只管吃?!闭f完,就出了門。
亞男和高興初四目對視,覺得情況有點蹊蹺。
亞男:“我們倆去看看!”說著同時起身也出了門。
五妹這時已經走到車子旁邊打開了車門,見哥嫂來了,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家里沒人,我一個人去就行了?!?/p>
五妹迅速上車關上了車門,大燈打開,射出兩條雪白的光柱,隨著一聲喇叭響,車子已經起步。
高興初夫妻兩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望著車子駛出院子從眼前完全消失。
亞男:“還是要去看看,肯定不遠?!?/p>
五妹的車慢慢行進,在不遠處,她發現了路下面溝里的摩托車。五妹沒有熄燈,立即下車,借著車燈的余光,來到小初身邊,彎下身子,使出渾身力量,將摩托車提起。
高小初見摩托已經從腿上托起,便將靠在田塍上的身子慢慢往上挪動,溝底下的腿也隨著慢慢抽了出來。
五妹:“疼不疼?”
高小初:“不疼。”
五妹:“真的沒哪里疼嗎?”
高小初:“沒有,這哪能哄得你的?!?/p>
五妹:“走啊,哥哥嫂子肯定會急死的。”說著,把高小初攙扶起來。
高小初:“摩托哪么搞?”
五妹:“不管它,就讓它倒在這里,明天來弄它?!?/p>
車子在行駛,五妹便發現對面來了兩個人,認出是哥哥和嫂子。她立即停下車。
高興初和亞男立即打開門下車:“到底是怎么的?”
五妹:“講的沒事?!?/p>
亞男:“摩托哩?”
五妹看了一下高小初后說:“放在路邊別人家里了。”
亞男給高小初倒了一杯酒,說:“來,你們兄弟兩喝一杯。”
高興初問高小初:“最近忙吧?”
高小初:“申報國家4A級景區,有很多事屬于我們村里的事。村里籌備成立‘農家樂聯合理事會’,今天又開了會,‘浮山村旅游文化開發公司’也已經在辦手續?!?/p>
亞男一進屋便說:“小初今天絕對出了事,我在他起身添飯時,發現他的下半身是濕的,他可能怕我們知道,進門后也不去換衣?!?/p>
高興初:“我也看到了,沒問他,怕他過意不去?!?/p>
亞男:“我覺得這個工作對他恐怕重了一點。”
高興初:“我剛才也在想這個問題,先找時間和他扯一扯。你的論文到了哪一步?”
亞男:“應該沒問題,這里的民俗風情不僅豐富,而且極具特色。我已經抽時間搭了一個框架,你是寫論文的高手,你到電腦上幫我看看?!闭f著把電腦打開。
五妹從衣柜里給高小初找來了全身的衣服。
高小初洗完澡進來,見五妹的眼淚刷刷地往下流著,一時怔住了,好大一會才說:“又沒多大問題,剛才是前面來了一輛大卡車,他開著遠光燈,我的眼睛一下子懵了,結果就偏到溝里去了。”
樹上的葉片、田野里收割后留下的稻蔸、路旁的雜草、農家屋面的機瓦上都蒙上了一層白霜,像是誰在上面撒的一層細鹽。
一輛摩托車開來,停在了大門前,接著又開來一輛小車。
五妹聞聲出門。
騎摩托的人是毛陀,摩托就是高小初的那輛摩托,小車門打開后出來的是牛先支。
五妹問道:“你們這是……”
牛先支:“剛才毛陀和我趕早去縣城里買菜,看到了路邊溝里有輛摩托,開始以為是誰偷的摩托,又不像,下車一看,這不是高主任的車嗎,昨天下午還騎起去過我們家。我們倆就把它抬上來,讓毛陀騎來了。”
五妹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測,就實話實說:“是小初昨天夜晚回來時躲車,不慎偏到了溝里,這正準備去弄回來?!?/p>
牛先支:“啊,那真危險!以后可要小心,那我們就走了?!闭f完就和毛陀上了車。
在五妹連聲的“謝謝”聲中,牛先支關好車門,遂響起兩聲喇叭,高高興興開起大紅色“現代”越野車走了。
這時,亞男和高興初出門,看這輛摩托,發現有兩個地方摔壞了。
高興初對高小初說:“早餐后,我和亞男出去轉一轉。出門幾十年了,每次回家幾天就是圍著家里的一個庭院打轉轉,沒有到其他地方去,這次我們倆到各處去看看,拜訪一下鄉親,還可以看看亞男的方案是否科學。”
老八看到高興初和亞男來了,一邊出來迎接,一邊喊妻子五英:“五英,興初哥和嫂子來了,快點倒茶!”又對高興初,“興初哥真是稀客了!”
高興初:“生意好吧?”
老八:“不瞞你說,確實還好,但就是好不長了!”
亞男:“不準開了?”
老八:“申報什么4A級景區,要禁獵。”
高興初:“人是活的,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p>
老八:“俺這些人又沒得好多文化,也沒得什么關系,像小初和五妹,還有你和嫂子幫助想法搞個展覽?!?/p>
高興初:“哎,黑兄弟,你說那個展覽能吸引顧客嗎?”
老八:“肯定能,電視上介紹過這個經驗,絕對的。我想過,那些舊農具什么的就跟野味一樣的,有吸引力?!?/p>
亞男開著五妹的小車奔跑在山道上。
秦館長熱情地接待了亞男和高興初。
秦館長:“這本來是縣里的事兒,感謝您從省里下到基層,如果需要,我們可以派人參與,隨叫隨到?!?/p>
亞男:“我們想要查一些資料。”
秦館長:“那好辦,我這就帶你們去資料室,任你們挑選?!?/p>
亞男:“感謝蘇書記事前給縣里打了電話,一切順利。你打算明天什么時候回去?”
高興初:“下午兩點。這下子把你給陷進去了?!?/p>
亞男:“我和五妹一樣,嫁到你們高家,就是要為你們高家打一輩子工?!?/p>
亞男送高興初出來,看見五妹已經把車門都打開了,站在車邊上等著。
亞男:“那就讓五妹一人送你去算了,我得抓緊時間?!?/p>
高興初點了點頭說:“行,辛苦了!真的,忘記告訴你了,小初打電話說,上午他們農家樂老板已經開了會,都希望搞展覽,還簽了協議。”說著上了車。
隨著“滴滴”兩聲喇叭響,車子離開了院子。
高興初:“五妹,我和亞男都感謝你,為了小初,為了我們高家,卻是讓你受苦受累了。你不僅是為小初撐起了這個家,實際上也是撐起了我們整個高家……”
五妹沒等高興初說完,就接過去說:“說些什么,興初哥。那年不是你把我從堰里拉上來,哪里還有我今天在這里開車……說到小初,你們可能以為他是個殘疾人,他根本就不要別人照顧他,他倒是處處照顧我。他這個人特好強,全村他是第一個搞專業合作社,第一個開農家樂。他就是要當第一。”
高興初:“五妹,講句大道理,人啦,只有通過自己努力獲取的幸福才算是真正的幸福。我和亞男每每談到你們現在家庭狀況時,就覺得你們倆真幸福。你的幾個姐姐都好吧?”
五妹:“她們都好!”
亞男和高小初、五妹一起吃完飯。
亞男:“今天下午去了縣里,進一步征求了縣林業局、文化館、博物館領導的意見,都給予了肯定??梢圆颊沽?。”
高小初:“我昨天跟蘇書記打了電話,請她先給縣里打個電話……”
亞男忙說:“打了,打了。”
高小初:“嫂子,所有戶主要求你給他們具體講一講展覽的安排,你看安排哪一天?”
亞男:“也好,讓大家心里有個數,就后天上午吧!”
亞男下樓,她收拾打扮得特別亮麗,有了幾根白發的短頭發梳理得很整齊,夾著兩個黑色的發夾,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卻閃著青春的光彩,上身著一件藏青色呢子短裝,雙排咖啡色紐扣,夏威夷式,圍一條深綠色蠶絲圍巾,里面是大紅高領毛絨衣,下身是淺咖啡色褲子,褲線熨得筆挺,一雙淺口棕色皮鞋,擦得很亮,套著藍色紗襪,左手提著一個深咖啡色文件袋。
五妹驚奇地打量著亞男,故意問:“你今天是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去開會呀?”
亞男:“到浮山村村民小會議室!”
五妹自言自語說:“幸虧我早晨起來把車洗的干干靜靜,不然的話,還配不上!”
亞男下車,見村部大門口掛著一條大紅條幅,上面寫著“歡迎云浮山的媳婦從省里回來支持老家”。
五妹和亞男進來,大家起立熱烈鼓掌歡迎。
亞男笑著說:“哎,大門口標語上寫的我是個媳婦,又不是個領導,沒必要吧!”
全場哄堂大笑。
可容納150人的會議室里坐得滿當當的,外面的走廊里還站了不少旁聽者。當亞男和高小初一起走上講臺時,臺下再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亞男鞠了一躬后又笑著說:“你們把手掌拍疼了我還是一媳婦!我跟大家講,剛才我來的時候,我弟媳婦五妹問我是不是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去開會,她大概是看到我穿得很整潔,梳了頭,擦了護膚霜。我在這里倡議,我們浮山村的媳婦就是要把自己收拾打扮得漂亮,讓自己的男人喜歡,讓外面的人瞧得起?!?/p>
下面響起了掌聲笑聲,還有人大喊大叫起哄,像明星演唱會的場景。
高小初走到講臺,對著話筒說:“大家也不必客氣,我嫂子是個樂觀人!大家知道,我們村準備成立‘浮山村農家樂聯合社’,把村里的旅游事業搞起來,讓我們的農家樂上一個新臺階。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們13家老板都想辦一個展覽,因為我嫂子是省里專門搞這個事的專家,我就請嫂子來幫忙,她很樂意?,F在她已經把方案設計好了,下面就由我嫂子為大家講。”
亞男走到講臺,對大家說:“各位爺爺、婆婆、伯伯、伯媽、叔叔、嬸嬸、兄弟姐妹,我是興初的媳婦,按照老規矩,女人是跟字輩,興初是浮山村人,我當然也是浮山村的人。”
又突然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亞男:“在講這個方案之前,我想講一講關于美麗村鎮的事兒。去年,中央電視臺舉辦了一次中國最美村鎮評選活動,全國有60個鄉鎮入選。那么這些鄉鎮美在哪里哩!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到過其中的一部分鄉鎮。這些地方確實很美,主要特點就是保留了特色村落原始風貌,傳承了鄉土文化,充分彰顯了歷史記憶、區域特色和民族特色,讓更多的人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我到了那里,確實想在那兒住上一段時間好好享受享受。要說,我們浮山村的基本條件,無論是生態環境還是人文資源,其實并不比他們差,有些地方還要比他們好。我們主要是在后來的保護上出了一些問題,所以,現在和他們比,又出現了差距。但是只要我們努力,就能迎頭趕上。靠政府、靠市場都有局限性,只有我們村民自己自發自主地組織起來建立自己的平臺,發揮主導性,成為鄉村建設的主體。那么,要把我們浮山村建設好,主要就靠我們浮山村村民。大家說對不對?”
下面響起了一陣長時間的議論聲和笑聲。
亞男:“下面,我就給大家詳細講解‘浮山村展覽方案’?!卑褣煸谡鎵ι系你y幕打開,把“浮山村展覽方案”的優盤插進了三色投影機,一邊放像一邊開始了詳細的講解。
五妹:“嫂子,你怎么不去當歌手唱歌,聽說一首歌就是幾十萬?!?/p>
亞男:“我當個小歌手,一場搞那么個幾千、萬把還是沒問題的,問題是高興初不行。有一次學校里開晚會,他看到我和一個男學生唱了《敖包相會》,他就吃醋,至少兩個月不理我?!笨次迕妹蛑熘毙?,說,“你笑我沒用是不是,不信幾時村里舉辦個晚會,你找個帥小伙子和你唱一唱試試,保證第二天小初就要拉起你去法院?!?/p>
五妹看坐在旁邊正在喝粥的高小初,臉已經紅了,趕緊剝了一個鹽茶蛋,遞給亞男說:“算了,吃蛋!”
高小初:“嫂子,下午我跟蘇書記做了匯報,她認為很好,要我代她感謝你。她當時就給縣文化局長打電話請求支持,明天文化館、博物館各派兩位專業人員來幫忙?!?/p>
亞男:“那正好是雪里送炭!”
五妹:“真的把嫂子連累了?!?/p>
亞男打趣地說:“我都好,比住五星賓館還略勝一籌,天天有香噴噴的土鹽茶蛋吃,就是你們的哥哥遭罪了!害得我每天晚上得在電話里陪他幾分鐘?!?/p>
亞男手機驟響,是高興初的電話,她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放下電話:“山丹和興初在一起,興初請了假,明天陪她一起回來。”
山丹拖著個旅行箱,笑瞇瞇地跟著高興初走過來,老遠就喊:“媽!”
五妹走上前去:“你一個女孩子怎么還在長哩,不是講的女長十八就回頭嗎!長那么高做啥,又不當運動員。你的行李哩?”
山丹:“托運,明天到?!?/p>
高興初:“山丹還要去縣委組織部報到。”
山丹開了后車門,準備坐上去,高興初說:“你坐前面,好跟媽講親熱話?!?/p>
山丹正要上前,五妹又說:“讓伯伯坐前面?!?/p>
山丹馬上又回到了后面。
五妹問山丹:“你現在已經回家了,和你爸是一樣的人,我沒聽說你爸歸組織部管,聽說組織部只管當官的。你去組織部做啥?”
“她這個村官和小初有點不同,他們的檔案放在政府的人才交流中心,各級組織部負責管理?!备吲d初解釋說。
車子到了縣委。
山丹:“你們就在車上等,我自己去報到,辦理有關手續。”下車走了。
坐在車上,五妹說:“興初哥,而今農村里還有幾個年輕人?城里就是差些還是比鄉里強,我原來就是想,她能在哥嫂身邊找個事搞,有個照應,我也放心,這丫頭也不知哪么想的。她也長大了,我和小初也只能順著她來?!?/p>
高興初:“五妹,實際上啊,關鍵還是在個人,至于在哪里并不重要。你看你現在和小初不也過得很好嗎!城里也有過得不舒服的人,就是當官的也有過得不舒服的。農村里是差一些,但是現在的政策好了,有些方面比城市里還要好,鄉里有的城里可能永遠都不可能有?!?/p>
這時,山丹已經回來了。
山丹看見五妹的眼睛分明有眼淚的痕跡,便問道:“你又說我回鄉下了吧,你和爸、爺爺奶奶不是在農村里過了一輩子嗎?特別是今天,城里的人開小車,你不一樣也開小車嗎!剛才,李部長說縣里非常歡迎我們回家鄉?!?/p>
五妹從手剎旁的紙盒里抽出一張紙來,擦了一下眼睛后,啟動了車子。
農家樂只有一桌客人,比較安靜。山丹進到自家的院子里時,只見一個女人正從旁邊的那間小屋里出來,頭上戴著一頂草帽,手里拿著一把掃帚。山丹一看,驚呼一聲:“伯媽!”
亞男看是山丹,趕忙丟了掃帚,摘下草帽,走到山丹身邊,神秘兮兮地問道:“你媽沒打你兩耳光吧?”
山丹:“她敢打未來的村主任!”
亞男:“嗨,還自我陶醉哩!”
山丹調侃道:“你這在干啥?勞動改造!”
亞男:“走,少得瑟了,吃飯去。中午為你接風?!?/p>
山丹:“我爸哩?”
亞男:“去鄉里開會去了!”
這時,高小初騎著摩托回來了。
山丹喊了一聲“爸”后,急忙跑出去攙扶他進來。
高小初:“散會時,蘇書記要我留一下,說接到縣委組織部通知,你已經在縣里報到。蘇書記說你本人的意見是回自己的浮山村,但是考慮到有兩個村委班子確實很弱,問我是否可以讓你到那里去。我說征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見?!?/p>
山丹:“別急,先去吃飯?!?/p>
吃飯時,高小初的手機響了,他接完電話后說:“蘇書記就來,咱們快點吃。”
蘇書記的車子進了院子,大家一起站在門口迎接。
蘇書記:“哥嫂是省里的領導,給您匯個報?,F在全鄉22個村,發展不太平衡,村委班子強的明顯就要好一些,弱一點的明顯就差一些。今天聽說山丹回來了,鄉里的干部都想要山丹到他們的聯系點去。但是,山丹已經指明回浮山村,我們想山丹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換個村。這里高主任屬于全鄉強的那一部分,至少暫時可以獨擋一面,就請你們支持一下差一點的村,也是支持全鄉的工作。山丹哩,先休息一個星期,在家里好好陪陪爸媽,再去鄉政府報到?!?/p>
高興初:“感謝蘇書記,在這里為我們的家鄉辛辛苦苦工作。山丹這孩子很愛家鄉,她從讀中學時起,就立志要用學到的知識回報家鄉,她的父母也很支持她的這個心愿。至于具體安排,我想,她也是一個有了三年黨齡的共產黨員,現在已經正式從學校走進了社會,她會懂得該怎么做的?!?/p>
蘇書記拉著五妹的手說:“不錯,你為國家養育了一個人才!”
五妹:“蘇書記,你放心,她還是很聽話的!”
大家揮手送蘇書記上車。
高興初問山丹:“你現在怎么想?”
山丹不加思索地回答:“我當然回浮山村,這是唯一的選擇!”
高興初:“如果鄉黨委集體研究后,安排你去其他村?”
山丹:“那當然不行,我從在學校里開始填第一份報名表起,到昨天在縣委組織部報到,一直都說得非常清楚。這是不能改的?!?/p>
五妹望著山丹,皺著眉頭說:“伢兒,你現在已經是這里的人了,人家是這里的領導,領導瞧得起,你還是要聽領導的話?!?/p>
亞男:“組織上也應該考慮本人的要求,況且已經早就說明白了?!鳖D了一下,又接著說,但是口氣明顯地有所改變,“為了防止發生不可能的可能,你先聽我指揮幾天,盡快把梔子花農家樂的‘云浮鳥類展’完成?!?/p>
山丹投入了布展工作,她對亞男開玩笑說:“伯媽,這間屋子就是格林童話中的那間林中小屋。”
亞男:“你想當那個最后出場的小姑娘,獻出你的善良和愛心是吧。行,只要能做到,相信會有一位王子等著你?!?/p>
山丹:“我是在說小屋,不是說山丹,不要混淆概念!哎,這不是已經搞好了嗎?”
亞男:“有一個戶主本來安排的是鳥類展,她嫌鳥兒不好侍候,想搞這種舊農具展,我就跟你媽說好了,把這個項目讓給他做,這里就搞鳥類展。一切得重新再來。明天去縣林業局找資料,順便買鳥籠子?!?/p>
高興初:“五妹,你過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還在想山丹的事,你跟哥說,你在怎么想?”
五妹:“其實我曉得想也是白想的,不知哪么總是在心里磨。”
高興初:“我也理解你,農村里的孩子,尤其是一個女孩子能走到山丹這一步,確實很不容易,你和小初為她吃了不少苦。但是,你要相信,丹丹不是一個稀里糊涂的姑娘,她在某些方面比你,比小初,乃至比我和亞男還要略勝一籌。她有用,到哪里都有用,她沒用,到哪里也沒用。”
五妹:“昨天,蘇書記講的話,她也好像不聽。人家是直接管她的領導?!?/p>
高興初:“我今天晚上會找她做工作,她做事執著,但不固執,我相信她。”
亞男問山丹:“昨天蘇書記講的那個事,你到底打算如何答復?”
山丹:“這個本來就不用討論的,我又不是小孩,也不是一時沖動下決定的?!?/p>
高興初:“山丹,你剛才也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僅不是小孩子,而且是一名大學畢業生,是一名共產黨員,是一名等待安排的大學生村官。你要知道,你馬上就要像你爸爸一樣,負責管理一個兩千多人的村子,有好多上面的精神等著你去傳達,去落實,有好多下面的事等著你去安排,處理,拍板。這其中,無論是上面的精神還是下面的事,絕對有一些是和你的想法有矛盾的。到那時候,你總不能要求上面的領導和下面的群眾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山丹低著頭想了想,說:“伯伯,這些我都會去做好,我就只這一個要求,我想與你上面講的不應該發生沖突?!?/p>
高興初:“現在不就是已經發生沖突了嗎?”
山丹已經有點無奈,擺了一下頭,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說:“早知道會如此,我就應該選擇其他的路徑了。”
高興初:“孩子,你已經選擇了,就不應該后悔!”
只見山丹的眼淚已經在一滴一滴的滴下來,落在躬著的褲腿上。半晌,山丹狠勁將淚水控制在發紅的眼眶里,說:“伯伯,你知道我爸的情況,好多夜里,我在夢中都在重復以前的那些往事,它讓我心碎心疼?!睖I水奪眶而出,一發而不可收拾,她邊哭邊說,“小時候,我總是感冒,記不清好多次他一瘸一拐地背著我去找村里的醫生打針。有一次我在田塍玩,他在田里插秧,因那只腿抽不出來,倒在了田里,媽趕緊過去把他拉起來。我上高中時,他和媽去給我送菜,我站在校門口,媽來了,他卻站得很遠,我問媽,爸怎么站在那里,媽說,他怕別人看見了笑你……”
高興初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幾滴眼淚也滴了下來。
坐在旁邊的亞男早已淚流滿面,她靜靜地開門走了出去。
山丹用手抹了一把淚水,繼續說:“他當村主任,我本來就不同意,是媽勸我。我回來,就是要把他換下來?!?/p>
高興初:“丹丹,你爸是你的父親,是你媽的丈夫,也是我的同胞兄弟,這個情況我們感同身受。但是,就是一個肢體正常的人,并不等于就會輕松一生,也會經常遇到各種難處。我想你也知道,像他這種情況,乃至比他的身體還要糟的人多的是,不講那些做出了驚天動地成就的殘疾人,就像那些普通殘疾人,他們不也在搞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在過日子嗎!”
五妹正提著一壺開水進來。
見到娘,山丹立即站起一下子撲在五妹身上,嚎啕大哭起來,弄得母子倆第一次如此傷心地抱在一起。
五妹哽咽著說:“伢兒,媽就望你聽話,伯伯總不會害你。你不能只顧自己,依我的話,還是讓你留在伯伯那里,你又不愿意。既然回來了,就要聽這里領導的話。我和你爸年紀還不大,不要你管,你只管搞你的?!?/p>
夜色空蒙,下弦月已經從山后面爬了上來,星星在天上閃爍。
亞男和文化館小喬在展臺上擺放各種特色美味,其中有云浮長紅米、云浮圓糯米、云浮木軋茶油、云浮打糍粑、云浮五花臘肉、云浮十味香腸等等。
亞男:“小喬,這樣吧,現在就有60多種特色食品,我們按國家食品分類來布展。另外,所有標簽上要有英文名?!?/p>
小喬:“亞男老師說得對,要這樣,才規范!”
山民:“亞男嫂子,已經12點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搞!”
顧客小屋門前已經掛上了統一的牌子“浮山村生態民俗文化展——五妹鳥類展室”,綠底白字,看起來顯眼而清爽。門外的右邊有一個藍底白字簡介牌,介紹了云浮山一年四季常年生存活動的鳥類。前面左右三方的屋檐邊上掛起了各種鳥籠,里面也已經有了“主人”,有黃鸝、燕雀、長尾山雞、八哥、紅嘴山鴉等10幾種。它們在籠子里跳跳蹦蹦,唧唧喳喳,煞是快樂。
走進小屋,已經裝上了日光燈,里面土墻四周加裝了展板,展板蒙上了綠色的噴塑,上面各種鳥的圖片上百幅,其中有國家公布的珍稀保護鳥類,如東方白鸛、朱鹮、金雕等。還有一臺電視機,在播放著國家有關保護鳥類的文件法規、鳥類愛好者拍攝的鳥類生活的視頻。
一些就餐的顧客在里面進進出出,指指點點。
一位客人:“這真是一個好創意!”
有一位客人拎著一個鳥籠來了:“這是我自己養的鳥,大老遠地給你拎來了,我要無償捐給展室?!?/p>
有一位客人招呼山丹和五妹:“來來來。我帶來了一些鳥食,現在教你們喂養方法?!?/p>
小屋門口掛著“浮山村生態民俗文化展——海林竹器展室”,照樣綠底白字。
展室里,不僅擺放著許多精美的竹器,如過去農村里常用的籮筐等用品,還有一些精巧的小竹制玩具,還掛著云浮山區成千上萬畝竹林的大幅照片。海林的父親現場為客人制作蔑器。
海林告訴高小初:“客人已經基本恢復到以前的水平,而且從我父親開始在展覽室里展示制作以來,就已經賣了幾十件竹器,獲得收入一千多元?!?/p>
高小初、亞男、五妹和服務員、廚師在吃晚飯。
高小初:“12個農家樂,已經有大部分的客人恢復到以前水平,三家稍差一點。只有黑兒一家老是不聽勸阻,一直還在出售野味,野味餐館的招牌也沒拆掉,安排給他的傳說展室到今天上午還一直沒搞?!?/p>
亞男:“我去過三次,他嘴里還是說搞!還說要我幫忙!”
五妹:“姐夫,你聽他刷牙,他也是跟牛先支一號水!”
一廚師:“小初哥,你聽我的,報案,你不報我來報!”
兩名森林警察從黑兒農家樂屋里提出兩只籠子,黑兒和妻子跟在后面。
民警:“這里面就有32只各類山雀,還有那個籠子里有五只野雞,還有一只麂子、四只野兔。那個籠子里還有10多條蛇。”
另一民警:“你跟我們去縣林業派出所處理。”
黑兒妻子:“民警同志,我現在就放,全部放,今后再不搞了?!闭f著,打開鳥籠。
鳥兒四散飛去。
民警:“放是必需的,放了也還要處理,走!”
黑兒走,妻子哭,警報響,屋里面的客人紛紛出來觀看。
五妹從車上下來,提著買的菜,還有一大袋子食品。
山丹接過食品袋:“買的些啥,這么重?”
五妹:“你沒看見,你爸這忙得皮包骨了,聽說蛋白粉和三七粉吃了好,就給他各樣買了一點。”
山丹:“謝謝,我代表爸謝謝你!”
五妹:“喊你爸,我們去鄉政府吧,回來我還有事?!?/p>
山丹:“好,我去換雙鞋?!?/p>
亞男從屋里出來。
五妹:“嫂子,你先吃早餐,我和山丹去鄉政府,那天山丹答應今天上午給蘇書記回信的?!?/p>
亞男對山丹說:“共產黨員怎么立場不堅定,經不住伯伯的幾句說教,經不住母親的幾滴眼淚。”
山丹假裝下得車來說:“好,我給伯伯打電話,告訴他,伯媽反對,我不去了?!闭f著就把手機掏了出來。
“哎哎!我的小祖人,上車上車,不把你媽嚇死噠!”亞男立即上前阻止。
五妹、高小初、山丹上車去了鄉政府。
這時,亞男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
電話里:“亞男老師,我是文化館的小宋,昨天又收到了一批石磨、石碾、石碓等,請您來甄別遴選一下,最后確定該淘汰哪些,展哪些。我來接您?!?/p>
亞男:“好,我吃早餐后就來!”
剛說完,手機鈴聲又響起,亞男接電話。
電話里:“亞男嫂子,我是‘喜鵲山歌展室’的喜鵲,儲存的歌曲太少,還沒開張就供不應求,顧客反映音響效果差。”
亞男:“好,我上午有事,下午我就過去?!?/p>
電話又響了。
電話里:“亞男老師,我這里是‘泉水風光展室’,游客建議云浮山沙盤要充分利用現代化的聲光電,加強效果……”
亞男在吃早餐,正在剝一個鹽茶蛋時,傳來摩托車轟聲和喇叭聲。
小宋的聲音:“亞男老師!”
亞男邊剝蛋殼邊出來說:“這么快,你這是飆車來的吧!”說著就坐上了摩托。
小宋:“不急,吃完后再走!”
亞男:“我本來不急,只怪你急,走!”催小宋騎摩托走了。
亞男的手機響了。亞男對小宋說:“停一下,我接個電話?!?/p>
小宋將摩托停住,亞男接起電話。
電話里:“亞男老師吧,我是小鄭。主任要我通知您,北京研討會下周星期二,也就是28日正式報到,請您把論文打印好,星期一看文字通知。”
亞男:“知道了,謝謝!”
亞男關上手機坐上摩托后說:“哎呀,幸虧還抓得緊!”
一家人都坐在廳里,外面傳來小車喇叭叫,幾個人輕松地笑了。
亞男進來。
山丹:“怎么的,師傅手藝不行,這么晚了老板不留飯。”
五妹:“說些什么,沒大??!”
亞男:“丹主任駐守哪個重鎮?”
高小初:“暫時安排到王家村任村主任助理。蘇書記要她先協助你把這里的展覽搞完,爭取一個星期后到崗?!?/p>
亞男:“丹主任,你不會模仿你老爸,又搞一個‘王家村生態文化展’吧!”
高小初:“嫂子,黑兒那里還要幾天吧?”
亞男:“黑兒還沒回來,他媳婦還不錯,拿了一萬元錢。這幾天打突擊,明天可以搞完。還有山歌展室老板要重新更換一套質量好一點的音響。風光展室則需要重新設計布光。燈光設計需要專業人員,費用較高,且需要時間。我有一位老同學在省城一家大型裝飾公司搞設計,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請他幫一下忙。單位通知我去北京開會,今天是星期四,最遲星期天必須趕回去?!?/p>
亞男在打電話:“老同學,我馬上給你把原沙盤設計圖發過去,請你今晚加個班,為新農村建設做個貢獻。明天八點以前發給我。”
電話里:“那要干一通宵啦!”
亞男:“欠你一夜情,日后加倍還?!闭f完,又撥通了電話,“興初,你明天下班后來接我吧,我下個星期二要去北京開會,幸好我的《云浮山區農村民俗文化調研報告》今晚可以殺青,不然開會要交白卷?!?/p>
電話里:“行,明天較忙,怕要到下午六點才能動身!你早點休息吧!”
亞男、喜鵲和泉水來到泉水的車前。
泉水:“亞男嫂子,感謝你,想不到這個展覽那么有吸引力,生意現在比以前還好些了?!?/p>
亞男:“人啦,需要物質生活,同樣也需要精神生活,這是天生的!”
于泉水:“你找的人要多少錢?”
亞男:“老同學,幫個忙!”對喜鵲說,“喜鵲,換音響的事很簡單,你自己去辦。我跟泉水去找裝飾公司?!?/p>
亞男拿出優盤:“這是重新設計的沙盤聲光圖,你們看看,就按這個施工?!?/p>
工作人員打開電腦,插進優盤后查看設計圖:“亞男老師,按這個設計,最少還要增加投入兩萬元。”
亞男:“農家樂,不是大賓館,支持一下,歡迎你們去休閑,就一萬五吧!”
亞男在趕寫論文。
亞男:“五妹,今天你把車讓給我用一天,中午我就不回來吃中飯了。”
五妹:“好,不要緊,我今天可以不出門?!?/p>
亞男開車出了院子。
四個工作人員在抓緊布展。
高小初來了:“嫂子,走吧,到時間了!”
亞男:“辛苦你們幾位了,我有點事先走了!”
黑兒媳婦來送他倆上車:“亞男嫂子,小初哥,對不起,給你們出難題了!”
農家樂的客人特多,院子內已經停滿了車,客廳內燈火輝煌。
“鳥類展室”外面的燈光下,還有一些客人在那里逗著鳥兒玩。
亞男把車停在隔壁家的禾場上,然后和高小初走過來。
五妹發現亞男和高小初回來,連忙走過來說:“你們到樓上先去洗涮,休息,可能要等一個小時才會有空兒?!?/p>
亞男:“不用了,興初馬上到縣里,我去接他,等他一起吃飯?!?/p>
五妹:“那我去接,你休息。”說著就在脫罩衣。
亞男:“算了,這么多客人,我去一樣的?!?/p>
高小初:“那我給你搭伴去?!?/p>
亞男:“行。”和高小初走了。
五妹似乎有點惘然若失,癡癡地站在那里,望著二人隱隱消失在拐彎處,才又進去幫助端菜。
山林、田野、道路、乃至整個大地已和昏黑的夜色融在一起,烏蒙蒙一團。
亞男駕車行駛。
亞男:“旅游公司和聯合社打算幾時掛牌?!?/p>
高小初:“到今天為止,兩個單位的所有手續都已辦齊,只有牌子還未做好,房子還需要稍微收拾一下,買幾張辦公桌和椅子就可以了,頂多需要一個星期。”
亞男:“展覽大概也只需要一個星期就可以了,最好三場麥子做一場打,既熱鬧,又能節省經費和時間?!?/p>
高小初:“那就干脆等10天吧,寬打窄用?!?/p>
亞男:“可以,應該留有余地。”
高小初:“你可能也要等到那個時候從北京回來?!?/p>
亞男:“沒必要等我,如果時間允許,我一定會……”
此時,車子正處在一個幾乎九十度的山道轉彎處,亞男按響了兩聲喇叭,但瞬間,一輛載重大卡車沖到了面前,亮著的大燈讓亞男眼前一片漆黑,“轟隆”一聲像引爆了一顆重型炸彈。大卡車側翻壓在了小車身上。
小車已經熄火,車子已完全報廢,翻著的大卡車發動機尚在轟鳴。
一輛小車從縣城方向駛來,發現出了事故,沒有熄火,把大燈亮著,下車的是牛支先,她急忙停車下來查看,驚呆了。立即撥打電話。
急救車、交警和消防已趕到,通過切割等辦法將亞男和高小初弄出來時,二人均沒有了生命跡象。
交警在高小初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個塑料錢包,里面有他的身份證。
當交警念到高小初時,牛支先立即擠了攏來,瞪著驚恐的眼睛問道:“什么,高小初?哪里人?”
高小初:“對,高小初,本縣云浮山鄉浮山……”
牛支先頓時像瘋了一樣,猛地幾步撲了過去,跪下去抱住了高小初滿身血跡的身體,呼天喊地,捶胸頓足……
幾名交警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牛支先拉了起來,大家一起勸她,她才慢慢說:“他是我們的村主任,女的是他的嫂子,叫亞男,是省里來的干部?!?/p>
亞男、高小初的靈堂設在村部,外面搭著油布棚,有挽聯、花圈。
亞男、高小初的靈柩后面放著高興初、山松、五妹、山丹的花圈,還有省非遺中心、云浮山鄉等的花圈,還有村民們的花圈。
男女老少共兩千多人為亞男、高小初送行。
三位90高齡行走不便的老人不聽勸阻,由兒孫扶著,拄著拐杖,老淚縱橫,走在最前面。其中的一位嘴里不間斷地自言自語:“天老爺不公平,天老爺不公平!”
靈柩由36對已婚青壯年護送,各18對,男的抬,女的護。由五位村民自制的九眼火銃響聲不停,驚天動地,直震得云浮山都在微微顫抖,寒風中的樹葉像眼淚一樣紛紛落下。白色的紗帽、白色的衣巾,白茫茫一路,像老天爺專門為通往高家祖墳的山道下了一場雪。
山丹一個人抱著裝有父親和伯母兩人遺相的鏡框和母親五妹、伯父高興初走在最前面……
農家樂已經暫時停業,一些村里的老老少少陪在五妹身邊。
高興初不時望著墻上那幅“梔子花開”發呆。
客人都走了,高興初和五妹坐在客廳里。
高興初望著高小初的照片回憶起往事。
(閃回)
高興初兄弟兩坐在父母親的遺像旁。
高興初畫外音:“小初25歲時,與五妹結婚。此時,我已經在省城工作,有了兒子,按高家的輩分,取名山松。小初婚后的第二年,有了女兒,我的妻子亞男為她取名山丹。就在那一年,父母親相繼去世。我和亞男商定,把小初一家接到省城去住。想不到被小初拒絕了?!?/p>
高小初:“哥,嫂子,雖然父母不在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成家立業。俗話說,兄弟分家,各奔手足,父母不能管我一輩子,你們也不能管我一輩子。我們屋里有你們就蠻有面子了。鄉里也還是要人住的。再者,父母親的墳要人守,這個老屋場要人守,尤其是這間小屋要守。”幾滴眼淚從眼睛里滾了下來,“我的腿不方便,我想過好多回,這肯定是老祖人安排不讓我出遠門的。所以,我就在這里不走。鄉下空氣新鮮些,哪天你退休老了,想回鄉里住,就來住。這是父母留下的財產,你也有份,那間靠東頭的房子當陽,專門給你和嫂子住。我和五妹會經常給打掃衛生,洗曬被子。住一兩天,就和我們一起吃。如果長住,覺得不方便,你們就自己起鍋伙。我們的廚房讓你,我和五妹就到那間小屋里去?!?/p>
高興初畫外音:“小初的話讓我傷感,卻讓我感覺到他的身上已經承接了父母不怕苦難的基因。我堅定了一個信念,有弟弟在,就等于父母在,這個家還在。因此,從父母去世到今天,已經快20年,每到春節,就像父母親在世一樣,我都帶著妻子兒子趕在大年三十之前回到這個山腳下來,和弟弟一家一起過年,一起到父母的墳上送亮、上香、拜年,然后一起看春晚,過了初三才回省城給岳父母拜年?!?閃回完)
高興初對五妹說:“我明天就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傷心。你也對得住小初,她能找到你,算他命好?!?/p>
五妹:“哥,我都不要你掛牽,而今山丹回來了,又是個女兒,又在面前。就是你,山松是個男孩子。你今后退了休就回來,我一定跟親妹子一樣伺候你。我這一世再也不會嫁人了,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你放心,我一定跟小初一樣,負責看好這個家?!?/p>
高興初:“我的事你也放心,退休后我肯定會回來住的。”
五妹終究忍不住,還是留下了眼淚:“興初哥,我想說一句今天這個時候不該說的話,你的年紀還不大,等一段時間后,我看你是不是可以找一個伴,我會像對亞男嫂子一樣對她,我想亞男嫂子也不會有意見的?!?/p>
(閃回)
高興初跑出來跳下堰堪,跑到水里將五妹抱上來,五妹嚇得嚎啕大哭。
十三四歲的五妹寫作業,房里傳來興初媽對自己媽說:“俺兩家幾十年鄰居了,五妹叫了快10年的興初哥哥,我們結個親家吧!”
五妹頓時臉紅了。(閃回完)
全體支村委、組長20多人在開會。
蘇書記:“云浮山鄉黨委通過廣泛征求村民的意見,研究決定,撤銷任命高山丹為后山村村主任助理的決定,重新任命高山丹為浮山村臨時代理黨支部書記、臨時代理村主任,主持浮山村工作。
山丹召開浮山村支村委班子會。
山丹:“浮山村旅游開發公司、浮山村農家樂聯合社成立掛牌儀式,云浮山生態民俗文化展三項活動,將統一于10天后的11月8日正式統一舉行。”
一支村委:“小初和亞男還未滿‘三七’,是否推到滿‘五七’后再舉行這些活動?!?/p>
山丹:“活動不能往后推了,就用這幾項活動來告慰他們吧,看到活動的舉行,我想他倆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高高的云浮山呈深黛藍色,巍然聳立在眼前,像一座莊嚴的紀念碑。
氣球高懸,拱門林立,會場會標上寫著“浮山村旅游開發公司”、“浮山村農家樂聯合社”掛牌“云浮山生態民俗文化展”開展儀式。
陸續進場的村民們,不論男女老少都心情凝重、神情嚴肅。
高興初、五妹、山松、山丹來到這里,墳地周圍蒼松撐天,紫藤繞地。
高興初畫外音:“那一年,我和亞男回來,和小初、五妹來到祖墳掛清明,亞男對著我開玩笑說,多年以后,我也會像你母親陪你父親一樣,陪著你躺在這里,葬我于云浮山兮是家鄉!人生如夢,亞男卻提前和小初走了。山丹說,村里將以舉行三項活動的形式來告慰逝者,激勵生者。她說,鄉親們一定邀請我和山松回來參加這個活動。今天我只想告訴你們,山松完成了國外的學業,三天前也回來了。山丹已經接上了父親的擔子。高家自有后來人,你們安息吧!”
山丹來到兩座新墳前,各放了一個今天開會用的塑料文件袋。
五妹走上前,給一座新墳前放上一碗鹽茶蛋,給另一座新墳前放上一碗甜酒。
山丹和山松兄妹倆隨即雙膝跪地,雙手舉香祭拜,五妹和高興初并排站在后面。
山松:“媽、叔,恕兒不孝,兒今天來看您了,望您安息!”
山丹:“伯母、爸,媽給您送來了早餐,山丹給您送來了文件,接您一起去參加村里的活動!”說完,山丹站起來,望著面前巍峨聳立的云浮山,敞開嗓子,使出力氣大聲喊道:“伯母——爸——”
山下會場上的人們似乎因這雷聲震撼,紛紛仰頭望著高家祖墳的方向……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