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刑警的“白夜追兇”

陸洋++　孫康

隨著《白夜追兇》引爆網絡，劇中關宏峰干練、智慧的刑警形象深入人心。刑警的工作被推到公眾面前，關于這個職業的種種引發了人們的討論。作為該劇的忠實觀眾，于群看劇的眼光多有挑剔。這源于他的身份——濟南市公安局市中區分局刑警大隊機動中隊的一名年輕刑警。從警8年，年輕的于群對破案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論。“再撲朔迷離的案件，也不可能是單一碎片化的存在，凡做過的事情必留下痕跡……”在一個個案件的偵破中，于群已經成長為一位優秀的“老刑警”，當然，這其中的辛苦與煎熬自不待言。

騎自行車入室盜竊的嫌疑人

在濟南的刑警隊伍中，匯聚著一股蓬勃的青春力量，他們堅守在打擊違法犯罪最前沿，用風險勾勒青春的圖騰，于群就是其中的一位。2009年，于群從山東警察學院刑事技術專業畢業。同年9月，他被分配到七賢派出所成為一名治安警察。經歷過治安、現場勘查、刑事偵查等崗位后，剛滿30歲的于群現任濟南市公安局市中分局刑警大隊機動中隊副主任科員。

于群的父親是一名老公安。“小時候看父親在鐵路警校工作、講課，看他穿的一身颯爽的警服，很是羨慕。”從小，于群就愛看父親的各種刑偵方面的書籍，從專業刑偵技巧到案例分析，只要跟刑偵沾邊，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上警校，自然順理成章。

在派出所工作期間，于群每天要接警三四十次。“接警就是偵查案件的第一環節”。這是于群剛走上治安警的崗位時，師傅告訴他的第一句話。從那時起，于群就養成了將工作材料記錄得滴水不漏的習慣。“第一環節處理不好將對之后的偵查工作產生很大影響，案發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至關重要。”2013年，于群被調到市中區分局刑警大隊機動中隊，這個習慣始終跟隨著他。

2013年中旬，轄區王官莊連續發生多起入室盜竊案件。第一起案件發生在5月23日，王官莊一戶民宅內被盜兩臺筆記本電腦。之后，同一地區連續發案，作案手法相似。市中區刑警大隊成立專案組，通過現場勘查得出結論，嫌疑人利用鉗類工具與撬棍擰鎖芯入室，通過作案手段和痕跡可以串并幾起案件為同一嫌疑人所為。

專案組民警調取了案發現場附近的有效監控，并以案發現場為中心向周邊輻射。通過對大量視頻的分析，嫌疑人被鎖定在40歲左右、騎自行車的男子身上。

于群意識到，只有找到嫌疑人的行蹤規律，偵查才會有突破。從嫌疑人選取相對固定的作案地點，一成不變的交通方式來看，嫌疑人的逃跑路線也一定相同。專案民警兵分兩路，分別以兩個不同的案發地為起點，分析嫌疑人的逃跑路線和來時路線。通過7天的連續工作，專案組民警準確刻畫出嫌疑人來去現場的路線，并發現嫌疑人在作案后，騎自行車來到鳳凰山舊貨市場一回收舊電腦的柜臺進行銷贓。隨后專案組民警會商決定，以鳳凰山舊貨市場為起點，繼續規劃嫌疑人的逃跑路線，暫時不驚動該收贓人員，并派專人在鳳凰山舊貨市場守候。

專案組通過追蹤嫌疑人逃跑路線發現，嫌疑人離開鳳凰山舊貨市場后，沿東工商河路路西向南騎行，當行進到標山莊附近一岔路口時，因周圍無有效監控，無法得知嫌疑人的騎行方向，專案組民警遂調取嫌疑人可能行進方向上的所有監控錄像，進行分析，均未發現嫌疑人的蹤跡。經分析，嫌疑人應該是進入了監控死角的標山莊。

于群感覺“就快要踩到嫌疑人的尾巴了”，但是嫌疑人藏匿的具體地點無法獲知，視頻偵查工作暫時陷入僵局。專案組決定從銷贓地點這個線索上力求突破，通過反向追蹤或許能發現嫌疑人的蹤跡。當又一次發案后，專案組民警第一時間趕到鳳凰山舊貨市場，通過分析監控錄像確定，當天嫌疑人作案后再一次來到舊貨市場進行銷贓。

專案組追蹤發現，嫌疑人又在東工商河路標山莊位置消失。這次，專案組決定查找每一個進出標山莊的路口附近的有效監控錄像，力求找到嫌疑人的蹤跡。在查看了大量監控錄像后，終于在標山莊西南側靠近標山南路的一南北向胡同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但由于監控攝像頭的視角偏低，看不到胡同南口的情況，無法確定嫌疑人是否離開標山莊。專案組與監控公司協商，在原有攝像頭的基礎上，再安裝一個高清動態偵測攝像頭，調整好視角，監控整個胡同的情況。

攝像頭安裝好后，專案組民警定期將監控錄像文件取回，進行查看分析，通過對大量的監控錄像的查看，終于發現了嫌疑人的身影并確定了其藏匿的大體位置。2013年7月10日，專案組民警出動，在標山南路某賓館進行守候，中午12時許，嫌疑人外出吃飯，抓捕隊員上前將嫌疑人擒獲。隨后，民警在其租住的房間內搜出作案時使用的工具與贓物一宗。經審查，嫌疑人鄭某連續作案數十起，每天騎自行車近20公里的路程到固定區域作案，再即時銷贓。

經歷過這個案件后，于群認識到視頻偵查對刑警破案的重要性。“各種刑偵手段是偵破案件的利器，要想使用好，需要靈活運用、隨機應變。”刑偵工作不是紙上談兵，于群就在一個又一個的案件中總結經驗，歷練自我。

鏖戰17晝夜的順線追蹤

2014年3月26日，市中區王官莊派出所接到報警：轄區王官莊大眾廣場路口一名身上有大量血跡的女子不斷向路人求救。民警到達現場，將受害人送往醫院并封閉現場，組織現場勘查。當晚，從醫院反饋信息顯示：受害人，氣管被割裂，刀傷長30CM，險傷及大動脈，經搶救脫離生命危險。

因為受害者遭暴力傷害，頸部被嫌疑人用刀割開，一時間各種輿論撲面而來。該案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殘忍，社會影響惡劣，是市中區近年來少見的惡性暴力犯罪之一。濟南市公安局高度重視，成立了“3.26”聯合專案組。經連夜訪查、現勘和輿情監控分析，專案組確定該警情是一起獨立的刑事案件，排除了發生系列惡性事件的可能性。

案發地位于王官莊小區，現場十分殘忍，在受害人遭到襲擊的二樓樓梯平臺處有大量血跡和搏斗痕跡，現場血跡呈噴濺狀沿胡同一路至受害人求救處。專案組民警在現場提取到嫌疑人的痕跡以及長約30CM的帶血西瓜刀一把、黑色帽子一頂和醫用膠皮手套一只。

受害人恢復說話功能后，詳細描述了案發當晚情況：當晚21時離開父母家，受害人獨自騎電動車回到住處，在二樓掏鑰匙開門時，旁邊突然竄出一名男子，面對面用砍刀向其脖子砍了一刀，受害人反抗后該男子逃跑。

雖然現場提取到嫌疑人留有的相關證據，但調查還是要從現場的視頻偵查著手。通過對案發現場及周邊地區的監控調取，專案組對總計時長500多個小時，容量20G的視頻進行分析調查；根據案發時間前后、進出關系，對當晚在發案區域活動的300余人進行逐一篩選。專案組利用排除法最終鎖定3名重點可疑人員，但根據現場勘查信息和受害人提供嫌疑人外貌特征，3人均被排除。通過查找案發時段一直處于監控位置的3名人員，詢問均未提供有價值線索。

專案組調整調查方向，一是圍繞受害人關系網展開調查，延伸走訪范圍，獲取有效信息；二是負責看護受害人，防止媒體過度介入妨礙偵查；三是密切監視治療區，留意可疑人員，防止事主遭受二次傷害。

由于受害人租住環境比較特殊，該處出租屋集中，人員成分復雜，專案組對院內及胡同內租住人員逐一排查，未發現可疑人員。除了對受害者的社會關系展開調查，專案組還圍繞現場遺留刀具、醫用手套進行走訪，圍繞嫌疑人受傷后可能就醫的線索，對周邊31家診所醫院進行走訪，對周邊3家網吧40余名上網人員逐一排查，對當晚經過現場及附近的出租車排查，卻均未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大量縝密偵查后，案件始終未獲突破性進展，偵查工作一時陷入膠著狀態。加上案發時受害人在街面向多人求救，相關報道已見諸媒體，各方壓力不斷積聚，專案組氣氛異常凝重。

專案組開拓思路，排除主觀因素，制定了新的偵查計劃。根據嫌疑人的相關特征重新分析大量視頻。在前期確定的重點人員之中，其中一名穿板鞋的重點可疑人員引起民警的注意：監控顯示，當晚21：03，一名男子步行從濟微路路口進入案發區域，21：48走出胡同原路返回，離開案發區域。整個過程該男子右手始終抄在褲兜里，離開胡同時雙手抄褲兜，邊走邊低頭左右查看褲腳、鞋的動作十分反常。該男子所穿板鞋最有可能符合在現場提取的帶血鞋印，另外，該男子進出現場的時間與案發時間完全吻合，據此判斷，該男子作案嫌疑最大。

專案組根據此線索，加快追蹤進度。隨后民警經過連續10晝夜的苦戰，共調取57個攝像頭、7個交通卡口、分析查看近2T的視頻數據，最終精確刻畫出近15公里的徒步行走軌跡，將終點定位在南外環之外的某學院。此時，于群與專案組民警一掃連日來的疲憊，代之以謎底揭開前的興奮。

4月11日上午，民警將視頻截圖交由該學院輔導員辨認，確定該男子為在校學生。12時30分，在校籃球場將學生廖某抓獲，并在其宿舍找到案發時穿的褲子等衣物。

據廖某供述，案發當日晚19時，他去教室上晚自習時，就已將準備作案用的膠皮手套、黑色遮陽帽分別揣在左側褲兜和右后側褲兜內。20時許，廖某獨自溜出教室，到學院門口“9.9元便民超市”花9.9元購買了一把長約30厘米的西瓜刀。隨后，他在路邊戴上手套、打開包裝盒取出刀，將右側褲兜從內捅破，右手抓住刀把將刀裝進口袋，然后乘坐86路公交車駛向市區開始了他的罪惡之行。

當民警問到廖某的作案動機時，廖某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那天晚上就想干點事，殺個人，練練自己的膽量！”此案偵破過程中，多警協作，多偵并進，窮盡手段，鏖戰17晝夜，最終將在距離案發現場10余公里外的嫌疑人抓獲。離奇案情給偵查工作帶來的是超乎想象的艱辛與煎熬，也讓像于群這樣的年輕刑警經受住考驗，得到了實戰歷練。“偵查的過程是艱難又枯燥的，但是只有經歷過前期大量的基礎工作，‘運氣才會降臨。所謂‘法網恢恢，背后是大量的付出。”于群說。

從無數個案件中“汲取營養”

偵查工作最能磨練人的意志和能力，加班更是家常便飯。刑偵行業有句話叫“永遠有辦不完的案件，加不完的班”。幸好，于群的愛人是濟南特警支隊女子中隊的一名突擊隊員，對于群的工作有足夠的包容和理解。

自從于群成為市中分局刑警大隊機動中隊的一分子，他就堅持在干中學、在學中干，不斷提高業務水平，熟練掌握各類信息研判技能。2016年以來，他參與破獲“1.1”攔路搶劫案、“1.3”系列盜竊高檔摩托車案、“1.31”攔路搶劫案、“4.11”攔路搶劫案、“4.15”持槍搶劫案、“4.20”綁架殺人案、“7.22”綁架案、“8.16”飛車搶奪案、“9.21”系列入室盜竊案、“12.22”攔路搶劫案等一系列有影響的重特大案件，協助抓捕犯罪嫌疑人60余名，破案總價值60余萬元。能有這樣的成績，離不開長期的積累。在許多特大案件中，都離不開像于群這樣的年輕刑警的堅持和付出。

2014年3月，濟南公安機關根據線索，對境外某賭場在山東發展多個代理團伙，組織出境及網絡視頻賭博案立案偵查。通過偵查，專案組發現該賭場自2011年以來，發展多個代理團伙，組織數百人到賭場或視頻直播參賭，造成大量參賭人員經濟損失、家庭破裂等后果，涉案金額逾100億元。

8月中旬，公安部部署有關地方公安機關全力配合，深度偵控打擊境外賭場在國內的組織代理體系。此案涉及嫌疑人眾多，想要一一摸清其蹤跡、實施抓捕，并非易事。此時，機動中隊的作用凸現出來。長達半年的時間里，于群與機動中隊的同事從主要嫌疑人開始，逐步分析犯罪團伙的組織構架，摸清其脈絡，順線追蹤。根據刑偵技術手段研判每個人的信息，固定其犯罪證據。收網行動開始后，于群幾乎天天加班。那段時間愛人正處孕期，于群回家往往已是深夜，兩人幾乎沒有見面的時間。

最終，在公安部統一指揮下，專案組在云南等地配合下實施收網，摧毀境外某賭場在國內經營的組織網絡，成功抓獲嫌疑人員127人，其中刑事拘留28人，凍結一大批涉案賬戶、涉賭資金逾億元。

2016年9月21日，玉函路派出所轄區發生兩起入室盜竊案，嫌疑人白天入室實施盜竊，涉案價值巨大。經技術部門現場勘查，又串并了當天發生在天橋區的4起入室盜竊案。案發后，市中分局迅速成立專案組。專案組根據視頻偵查組提供的嫌疑人的軌跡路線，采集相關數據，連續幾天加班加點，開展研判工作，迅速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經過分析，嫌疑人系河北保定籍流竄盜竊嫌疑人，案發后已離開濟南。于群隨后又展開對3名犯罪嫌疑人的偵控和抓捕工作。

11月8日，當“9.21”系列入室盜竊案處于偵破過程中，市中區白馬山轄區、七里山轄區、舜玉路轄區以及槐蔭、平陰轄區又連續發生8起系列入室盜竊案，作案手段及嫌疑人使用的交通工具與“9.21”案完全相同。

專案組通過進一步技術分析，確定系“9.21”案中的一名嫌疑人與另外兩名犯罪嫌疑人所為，存在交叉結伙作案的情況，遂將“11.8”系列入室盜竊案與“9.21”系列入室盜竊案合并偵查。11月15日、16日、25日，于群協助抓捕組迅速出擊，分別在山西大同、河北保定將涉案的6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獲歸案，追繳贓款贓物5萬余元，收繳作案車輛2輛，帶破外省入室盜竊案件4起。嫌疑人抓捕歸案后，于群又加班梳理前期掌握的線索，為后期的審訊及起訴提供了依據。

作為一名刑偵人員，于群掌握的所有刑偵技術，在打擊犯罪、懲治罪犯中都起著完善證據鏈條不可缺少的重要作用。近兩年時間里，于群共參與偵破了各類案件共計200余起，為各類案件的偵破提供了強有力的情報來源和保障。他也在2011年、2014年被市局記個人嘉獎。2015年被省廳授予全省優秀人民警察。正是有了越來越多于群這樣年輕刑警的默默無聞的工作，一個個重特大案件及火災等現場得以“還原真相”，用鐵一般的事實完善證據鏈條，讓案件得以順利偵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