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晃
偶爾讀讀司馬遷《史記·管晏列傳》,助人明德。司馬遷說:“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孔子說什么呢?“管仲之器小哉。”器者,度量也。孔子還說:“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三歸,相傳是三處藏錢幣的府庫。意思是說,管仲有三處私人藏金的府庫,家里的管事們也是一人一職而不兼任,怎么能談得上是節儉呢?那么管仲知禮嗎?孔子又說:“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塞門,是指在大門口筑的一道短墻,以別內外,相當于屏風、照壁之類。反坫,古代君主招待他國國君時,放置獻過酒的空杯子的土臺。孔子的意思是,國君在大門口設立短墻照壁,管仲也在大門口設立短墻照壁;國君同他國國君舉行會見時在堂上有放置空酒杯的土臺,管仲也有這樣的土臺。如果說管仲知禮,那么還有誰不知禮呢?可見,孔子以其度量小、不節儉、不知禮,對管仲之德給予了否定。
說到晏嬰,司馬遷寫道,“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于齊。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晏嬰侍奉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代,憑著他的節省儉樸,努力做事,為齊人所敬重。他當了齊國宰相之后,吃飯從來沒有兩種有肉的菜,侍妾從來不穿絲織綢緞衣服。“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假使晏子還活著,我就算是給他拿著馬鞭趕車,也是高興欽慕的。司馬遷欽佩仰慕晏嬰之情,顯而易見。由此觀之,管仲與晏嬰同為齊國名相,在司馬遷筆下卻兩相對比,互為人鑒。讀此古書一角,頓悟管仲之器與晏嬰之德。我輩身在紛繁人世間,足以從中吸收養分,砥礪德行。
讀《舊唐書·后妃傳》,心中有法。唐貞觀八年(635年),長孫皇后重病,太子李承乾要求“請奏赦囚徒,并度人入道,冀蒙福助”。他愛母心切,想請求上奏赦免囚徒,并讓人出家為僧人、道士,希望能得到上天的降福保佑。可長孫氏卻說:“赦者國之大事,佛道者示存異方之教耳,非惟政體靡弊,又是上所不為,豈以吾一婦人而亂天下法?”意思是說,赦免囚犯是國家大事,讓人出家為僧人、道士,則是保存異域的宗教教義,這樣做不僅敗壞朝政,而且又是朝廷不喜歡做的,怎么能因為我一個婦人而亂了國家法度呢?我們姑且不去評論赦罪求福、“度人入道”的虛妄無據,長孫氏身居皇后,卻能心中有法,堅持“勿以一人而亂天下法”,足令古今眾人欽佩!歷史也證明了其一代賢后的美名。
偶爾讀讀明代學者崔銑《聽松堂語鏡》,修身養性。崔銑晚年在河南安陽縣城西部修建了一座書齋,取名叫“后渠書屋”。他在此耕讀調養、彈琴作畫,過著自由自在、灑脫無慮的清逸生活。慕名來訪者絡繹不絕,崔銑來者不拒。他熱情招待八方來客,悉心講授,但財禮一律不收,得到了人們的尊敬,口碑極佳。在后渠書屋中,崔銑以“六然訓”自勉,“自處超然,處人靄然,有事斬然,無事澄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他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的心境被后人稱贊。是的,先生說得多好啊。自處之時甘于清貧,常掃名利之俗塵,剔除心中之芥蒂,超然于物外;處事之時待人真誠,和藹可親,謙虛謹慎,低調做人,藹然于民眾;有事之時理清輕重緩急,有條不紊,既周密部署,又雷厲風行,斬然于正氣;無事之時博覽群書,充實自我,不可心生浮躁,不可惹是生非,澄然于自律;得意之時志不可滿,常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淡然于成績;失意之時胸襟坦蕩,積極面對,及時總結,泰然于挫折。此“六然訓”乃人生之大境界,我輩雖不能至,卻可每日省之,以求修身養性、提升自我、服務社會。
偶爾讀點古書,偶然有所悟。手合經卷,時光隧道里的那一片片天空,有遠古的精靈在兀自飛翔。古人的背影,左一聲呼喚,右一聲啟迪,點燃江南燈火,照亮塞北更鼓。
偶爾讀點古書,智慧就隱藏在時光的背后。時光漫漫,歲月千載,古書是詩意的家園,任爾眺望,任我耕耘。
(郝巧鳳摘自《中國紀檢監察報》2017年7月28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