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魯遷
每年進入五月,校園里就會有很多學生穿著學位服拍照留念,不斷地提醒著人們,畢業季又到了。
馬路上,甬道邊,教學樓前,時光塔下,隨處可見三五一群的學生;四方廣場的石凳,圖書館前的臺階,一池碧水的洗月湖,凝墨石邊的點點噴泉,彎彎折折的水上廊橋,到處閃耀著年輕的笑臉。似乎他們要把每一個可能的地方都定格在相機中,塞進記憶的包裹帶回家。
畢業的腳步是匆忙的,現在他們還顧不上思量,因為還有那么多未來需要忙碌;畢業的心緒是凌亂的,現在他們還顧不上憂傷,因為還有那么多明天需要計劃;畢業的旋律是快樂的,現在他們還顧不上惆悵,因為還有那么多遠方值得期待。
所有人都在為告別做著準備。一個個擁抱,一次次揮手,此時的再見并不傷感,因為他們相信,再見意味著再次相逢。一切都是將至未至的美好,一切都在青春不散場的誓言中漸行漸遠,前方,花開正盛。
對于很多人來說,大學是離開父母和老師的呵護,獨立面對生活的開始;是擺脫中學時代的題海鏖戰和升學壓力,享受自在生活的開始;是告別單純的學習,逐步踏入社會的過渡階段;是走出家庭的溫室,獨自迎接風浪的嘗試階段;更是褪去中學時期的青澀,初步體驗成年煩惱的成長階段。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大學在人的一生中注定具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也許,這里有你的第一次離家遠行,第一次自作主張,第一次豁然開朗,第一次怦然心動,第一次緣定三生……如此多的第一次,又怎么能忘記?在這里,你正芳華,我正風發,一切都是剛剛好。我們在同一個教室里學習,在同一個屋檐下躲雨;我們一起去郊游,騎著自行車并肩同行;我們一起坐在長凳上彈吉他,輕歌曼舞。下雪了,我們一起在雪中拍照,巧笑嫣然。春天里,我們一起放風箏,任長發在風中飛揚。因為相逢在最好的年紀,一切都顯得那么美麗。我的心中,永遠記著那個長發飄飄的少女;你的心中,永遠裝著那個馳騁球場的少年。無論年華如何老去,我們的記憶中只有青春的歡顏。
有人說,大學就是用來懷念的。那么,離別便是懷念的開始。終有一天,在倦了累了的時候,人們會想起,那轉身離去的背影,也會明白,什么是別時容易見時難?!队颜x地久天長》,一首歌承載了多少往日情懷,一首歌又勾起多少思念和牽掛。當初,我們就是唱著這首歌奔赴四面八方的吧。每每唱起這首歌,過去的一幕幕就會重現在眼前,如浪奔涌,又似小溪潺潺。那些年,那些事,那些共同走過的路,那些共同談論的話題,都靜靜地躺在那里,靜靜地等著我們去回憶。回憶中的人物總是演著同樣的故事,說著同樣的話,帶著同樣的笑容。往事在時光的蕩滌下沉淀下來,變得愈發厚重。當它們帶著真切的溫度撲面而來,甚至會灼痛我們的神經,讓心頭泛起陣陣漣漪。我們駐足凝望,淚眼蒙眬,拼命地回應那一聲聲遙遠的呼喚。任時光如水,回首從前,一切還是當年的模樣。
其實,十八九歲的年紀,不論在工廠、農村、部隊還是學校,都應該是一段火紅而滾燙的歲月吧。這個年齡的人會想到奮斗,想到求學,想到工作,想到找一個心愛的人廝守,卻唯獨不會想到老去的光景。在這個年齡,人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卻唯獨想不到一輩子有多久。
年輕人是不喜歡回首的,他們的眼睛永遠向著遠方。他們總以為還有很多的選擇,卻不知有多少事可以重來;總以為犯下的錯都可以彌補,卻不知人生又何嘗不是將錯就錯的棋局;總以為什么都可以分個是非曲直,卻不知世間萬般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歲月的流轉從來都比人的意識要快一步,人們努力地追趕歲月的風車,卻只能在歲月的嘲笑下撫今追昔,不過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走過太多來時的路,人們懂得珍惜當下,卻再也不敢許下永遠。人們仍然渴望幸福,卻再也不敢輕言放棄。顧念越多,舍棄越難,又有多少次真的可以說走就走?光陰荏苒,人們的任性少了,卻多了很多無奈。
畢業的人群漸漸散去,校園顯得有些空蕩。我又想起了畢業前的那個春天,
我們一起放風箏,風很大,天空被吹得很干凈。風箏飛得很高,我們的長發在風中飛揚。思念就像細細的風箏線,一頭連著我,一頭牽著你,不知道什么時候,線就會斷了。
陌上花開,又是一年,你會緩緩歸來嗎?
(若子摘自《河北日報》2017年7月28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