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
鄉村的蘭花坐在路邊,
懷抱著微風,沒有羞赧,
正練習她日久天長的吐納,
萬千的情感不知不覺中松開了發辮,
也如林中青苔厚重的小徑,
巖壁亂發的春筍……
我低聲贊美了一句,胸腔里
泛起的都是螢火、春花與考試
四面八方。
忙碌的鎮書記
指點他的政績給我們看。
是啊,滿目的青山,昨夜是三月初三,
先人們現在都已安靜下來,
搖搖晃晃的酒瓶
已經安全地回到了它自己的冢中夢境,帶著蘭花昨夜怒放時
依稀的微燼。
我被你們安排,
一場精心準備的世俗禮拜
在城市的一座廣場。
這地方我來過,去年夏日的夜晚
我和一個叫做鄧聲恒的家鄉人,
曾在此地的小酒館對酌,費去一份手工的水餃
一盤酸菜魚,外加半打本地產的啤酒。
這地方我來過,公交總公司營業廳就在附近
我偶爾,會搭乘119路公交車
來這里充值公交卡,有時候為自己,有時候為了孩子。
這地方我來過,在以前
我每次回家,習慣到火車東站搭車,
公交車路過此地,總會婉轉而歡快地提醒:“和平廣場到了,……”
是的,和平廣場到了,今天據說是讀書日,
……“生存,還是毀滅,……”
童自榮渾厚的朗誦,洶涌著,
遠方倫敦劇場的英語灰燼在試著復燃。
莎士比亞,現在我們三三兩兩,像又不像是游客;
一場精心準備的世俗禮拜,城市的一座廣場
被標注為和平,我正在被你們安排。
那地下果真有莫名的磁力線在扭曲
萌生出流行的音樂?攫住了,
附近街區的人民,尤以中年女性為甚。
光線忽明忽暗,近處就是大街,往來的汽車與行人,
合伙鳴放出繁華生活的噪音,從這里聽來,不過是,
過往經歷的虛空倒影,在慌慌張張中衰減。
是啊,時光哪里去了,廣場上的那位女子,她為什么不可以
在舞步中偶爾泄露出落寞的往日歡顏。
此地的廣場舞,多年來此起彼伏,像鄉間的蒲公英那樣,
一小塊略微平坦的街頭角落里,蓬蓬勃勃地盛開。
廣場舞是否有一個隱身的指揮手,
會不會偶爾也感到力不從心?
如果能夠找到,我很想請他停下手中的指揮棒
對談片刻,并遞上一杯啤酒,
但我發誓,絕不去輕薄他。
廣發證券營業部在同濟大廈二樓
我每天上班的時候,總能夠
在電梯口遇上三三兩兩的
耐心而嘮叨的老頭和老太們
從一樓升上二樓,
緩慢地進,又緩慢地出來
有一天,年關將近的時候
兩個嘰嘰喳喳的鮮艷婦人
擠在電梯里,我站在她們身邊,
其中一人,精神看起來很飽滿地
對另一人說,行情這么好
我們自己來做,定賺錢。聲音略小
但女性的嬌氣與俏麗,很清晰。
同濟大廈現在修改了電梯的運行規則
二樓不再停靠,
上下班的電梯明顯輕松很多了。
對于修改了電梯運行規則之后的廣發證券營業部
我沒有特別去注意,
只覺得它的大廳里,電子屏幕上飄動的
紅色的、綠色的數字,
始終新鮮,漫長
人們的進出,日日重復,也和光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