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中詩三首

李建中（彝族）

草的哲學

被秋風彈出的種子

落在具體或抽象的泥土中

一抹春風些許雨水

草就生動著季節

把生命埋在泥土中的草

在大地的最低處歌唱

那些帶著泥土氣息的綠色

是生命最本真的顏色

在低處發芽和長葉的草

是春天最早張開的嘴唇

是大地美麗而樸素的歌聲

在羊齒的綠茵里

生命的牧歌在四野歌唱

離開了草

我不知道大地還剩下什么

離開了一株長在泥土中的草

我不知道生命還剩下什么

逝去的水

被風刮走的云

落入泥中變成淚滴

那些逝去的水

獨自留下涸轍中的魚

守著漸漸風干的身體

逝去的水

如無人應答的名字

冷冷地嵌入心碑

秋天，一川煙雨

逝去的水

回不到從前的海洋

而魚

已被風干

化作千年的化石

菜園里的母親

那些盛開的菜花

和著蜜蜂的歌聲

在夕陽下格外燦爛

山村很安靜

只有布谷鳥很忙

剛收起了一畦菜

母親就開始忙著栽下菜秧

母親總不讓地閑著

母親說閑下來的地

像閑下來的人一樣

——總是發慌

就像懂事的孩子

母親施完肥澆完水后

轉身的一剎那

整個園子的菜

就往上猛竄一截

猛竄了一截的不只是菜花

還有漸漸瘋長的心事

菜花依舊燦爛

可母親已從菜花深處

永遠地離去

只剩幾只蝴蝶

在園中翩躚起舞